正午的太阳来到头顶,把雪地照的一片炽白,阿尔斯和莱茵坐在树墩上,影子渐渐变短,格雷斯还是在另一边侧卧着熟睡,看起来似乎是累的不轻。

阿尔斯和莱茵坐一起聊了一上午,她从莱茵的口中得知,自己在安魂树前跪了三天,梦里的时间看起来很短,可在现实里却很长。她看见雪地里到处都是脚印,碎落的枯枝四处分散,似乎是被法术冲击过,远处的灌木丛里挂着几块碎布片,很显然,为了保护她这个入梦者,莱茵和格雷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不止一场,”莱茵告诉她,“我们熬过第一个晚上,到了白天,邪灵就退去了,我们以为你会很快醒来,可你没有,还是跪坐在那里。”

莱茵说着,指了指阿尔斯跪坐了三天的地方,她膝盖压出的印子还留在雪地上,尚未被新的雪覆盖。

阿尔斯问:“然后呢,你们一直在这里吗?”

莱茵点头道:“我们等到傍晚,太阳下山了,光线暗起来了,邪灵就又开始慢慢出来了。我们继续战斗了一个晚上,第二晚就几乎已经消耗光了我带来的剑油,第三天早上,格雷斯撑不住了,他睡了一个白天,晚上我把剑油给了他,我自己用法术代替剑油,不过邪灵不算难对付,只需要几个高能量密度的即刻咏唱就能解决,然后就是第四天早上,也就是今天,你醒了。”

阿尔斯等着他讲完,哦了一声:“把流水账说的这么精彩也是一种本事。”

莱茵听出她话里的挖苦,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撇开视线。阿尔斯没注意到莱茵在看她,便继续把梦里详细的内容说了一遍。

莱茵听得很认真,特别是米娅的死因那里,他一边听着阿尔斯讲,一边和阿尔斯一起做着分析——他们确信,米娅就是死于空气栓塞,那些致死量的空气从血管里注入,一路到达她的心腔,空气和血液混合形成大量泡沫,内部气压变化造成心脏泵血困难。这本已经达到了致死的注射量,可空气并没有就此停止注入,空气源源不断地充进血管里,使血液变得浑浊,然后顺着毛细血管进入肺部,让她在心力衰竭的同时呼吸困难,再然后,气泡上行至大脑,引发中风癫痫,四肢麻木...

阿尔斯本想在谈话里避免让莱茵知道她死的有多么痛苦,可她又不能向莱茵隐瞒具体的死亡细节。

她觉得米娅很可怜,莱茵也很可怜,两个相爱的人就这么再也无法向对方传递思念,而其中一方还要从死亡的细节里推导出爱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她实在无法想象莱茵要如何在压抑着情感的状态下继续理智地推导...

“你也别想太多,”阿尔斯试着安慰他,“至少她已经结束痛苦了。”

莱茵愣了下,看向她:“你在安慰我吗?”

阿尔斯点头:“是的。”

莱茵摇头道:“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不需要?

热脸贴了冷屁股,阿尔斯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火气:“怎么,难道还要我抱你?”

莱茵这次倒是直勾勾地望了过来:“可以么?”

阿尔斯认真地说:“死灵术士的职责就是宽慰生者,作为一项服务,你如果肯加钱,我可以装作是她的身份来抱你。”

莱茵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没必要。”

“啧...”

阿尔斯稍稍可惜地啧嘴,接着就把这次没赚到的外快抛在脑后,继续讲起了圣女生前的事,从那个异端稽查官卢克,一直讲到村长安德森的遗愿。

阿尔斯骄傲于自己的记忆力,她原封不动地把所有的细节都讲了出来,等到她讲完,已经是傍晚了,太阳从白炽变得金黄,天边有一片烧着的云,金色投在雪地上,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就在这时,格雷斯也醒了。

“啊——!”

格雷斯一醒过来,看到阿尔斯站在旁边,立刻激动地大叫了一声:“米娅姐姐,您终于醒过来了!”

“是的,结束了,我们回村庄吧。”

阿尔斯说,率先和莱茵走在前头,她并未将北境帝国即将入侵的信息告诉格雷斯,莱茵也十分默契地只字未提,一行三人就这么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山,等他们回到村庄,天已经完全黑了。

村里的大部分人家都灭了火烛,似乎是摆脱了噩梦的干扰,大家都想美美地补个好觉,整个村庄黑灯瞎火,仅有少数几间屋子还亮着灯——其中一间就是格雷斯的屋子,似乎是有人在等着他回来。

“圣女大人,勇者大人,上次你们来的屋子还空着,那屋子时常给经商的旅者留住,一切该有的东西都有,也很整洁,请你们一定留住一晚,”格雷斯很激动地说,“明早我就代表咱们村举行庆功宴,到时候可能还会新选一位村长,两位一定要来见证!”

“嗯。”

莱茵和阿尔斯都答应了,告别格雷斯,转身前往记忆里来过的屋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和记忆里不太一样,床从两张变成了三张,由于多了一张床,家具也全都跟着挪了地方,原来的床也换了方向,床头对着窗户,其中一张对着壁炉——曾经阿尼娅坐在米娅的身上,就是在这个壁炉旁。

“感觉像回家一样,很熟悉的感觉。”阿尔斯忽然说。

“嗯。”

莱茵的话又变少了,他默默收拾行囊,清点自己的装备和道具,然后推开门出去,没过多久就提着一个木桶回来,桶里装着满满的清水。

“你要清洗一下么?”莱茵问她。

“不用,”阿尔斯摇头拒绝,“毕竟是你爱人的身子,再说了,清洗尸体也没有意义。”

莱茵略带歉意道:“我以为清洗一下,会让你觉得好过些。”

“你犯不着这样,”阿尔斯认真地说,“她已经不在了,你要接受事实。”

“我知道,所以你误会了。我没有把你当做她,我是在问你——要不要清洗一下。”

“都说了不用...”

阿尔斯转过脸,心里窜出一丝奇妙的感觉。那感觉似痒非痒,似热非热,她几乎感到死去的心脏重新跳了一下,但...这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错觉。

对方只不过是礼节性地问问要不要洗澡而已,一定是这样。

阿尔斯如此想着,哼了一声,催促道:“你快洗吧,赶紧的,等会儿我们还有事儿要商量。”

“嗯。”

莱茵应了一声,接着就当着她的面脱下上衣,露出魁梧身材上的肌肉,一道道伤疤在肌肉上蜿蜒纠缠,那骇人的样子让阿尔斯瞪大了眼,她愣愣看着莱茵,仔细欣赏着那些相互交错的陈旧疤痕。

还...挺帅的?

不对!

阿尔斯眼见莱茵开始脱裤子,便连忙转过身去,躲到白布搭成的屏风后面,抱怨道:“混蛋!你怎么动作那么快,等我看见的时候都来不及了!”

“你还在意这个?”

莱茵的声音从白布后面传来,混杂着哗哗作响的水声。

阿尔斯既羡慕莱茵健硕的身子,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被那充满力量美感的身躯吸引,便生气地一屁股坐到床上,大声说:“别废话了,你搞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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