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与这个11岁的小女孩平视。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自从李教授的实验室出来后,她就能感知到那些东西的存在。我轻轻擦掉她额头的汗水:"有多少?"
"整个城市都是。"她闭上眼睛,睫毛颤抖着,"像...像蚂蚁窝一样多。"
陈志远调整着望远镜,他身上的迷彩服已经破烂不堪,但军人的本能丝毫未减。"港口被铁丝网围起来了,有人在活动——不是感染者。"他顿了顿,"他们在...处决什么人。"
陆远航把配枪塞回枪套,这个18岁的童年好友脸色铁青:"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上岸?"张薇站在他身旁,两人手指无意识地纠缠在一起——在熊北市经历生死后,他们的关系明显不同了。
"燃料用尽了。"钟于正从驾驶室走出来,这位富二代医学生的名牌衬衫早换成了一件脏兮兮的工装,"而且..."他看向蜷缩在甲板角落的小宇,那个5岁的男孩正抱着膝盖发呆,他的父母永远留在了熊北市。
船身轻轻震动,我们靠岸了。铁丝网后,十几个持枪的男人警惕地注视着我们。其中一个光头壮汉走上前,他的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
"从哪来的?有被咬的吗?"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在林星然和小宇身上停留得格外久。
"熊北市,我们没有被感染。"我上前一步,把林星然护在身后。她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摆,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感知到了什么。
"熊北?"光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鬼地方还有人活着?"他回头对同伴喊,"检查他们!特别是那两个小的!"
当粗暴的手要碰到林星然时,陆远航一个箭步上前:"别碰她!"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几个守卫抬起了枪口。
"我们有医生!"张薇突然喊道,指着钟于正,"他是医学院学生,懂外科手术!你们的伤员需要帮助对吧?"
光头的眼神在钟于正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我们破旧的船只:"带什么物资了?"
"两箱抗生素。"我撒谎道,实际上药品早就在海上用光了,"在船舱里。"
这个谎言为我们赢得了暂时的生存权。穿过铁丝网时,林星然突然抓紧我的手:"林夏哥哥,地下...有很多很多'他们'...在睡觉..."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眼前的景象就夺走了我的呼吸能力。曾经的货运港口变成了一个临时难民营,帐篷和简易棚屋杂乱无章地排列着。空气中弥漫着排泄物和腐肉混合的恶臭,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广场上竖起的一个木制平台,上面吊着三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脖子上挂着"偷窃者"的牌子。
"那是上星期的事。"光头顺着我的视线解释道,"偷食物的人。现在秩序好多了。"
钟于正脸色发白:"你们就这样对待..."
"小少爷,"光头讥讽地打断他,"现在不是讲人权的时候。要么守规矩,要么喂丧尸。你们选。"
他们把我们带到一个铁皮仓库前:"新来的住这里。明天分配工作。"他特意看了看钟于正,"医生,跟我来。老刘的腿快烂掉了。"
钟于正犹豫地看向我们,我点点头:"去吧,能帮就帮。"等守卫走远,我立刻蹲下来问林星然:"你刚才说的地下是什么意思?"
小女孩闭上眼睛,额头浮现青筋:"港口下面...很大的空间...挤满了'他们'...在睡觉..."她突然睁开眼睛,惊恐地说,"他们开始醒了!"
陈志远立刻爬上附近一堆集装箱远眺:"该死!东面围墙外有动静!"
远处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守卫们大喊着奔向围墙。我们趁机溜到一处视野较好的位置,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部痉挛——上百个行走的尸体正从城市方向涌来,在暮色中形成一片蠕动的黑影。
"不止东面。"林星然声音颤抖,"西面也有...还有北面码头..."
"这是个陷阱。"陈志远咬牙道,"港口下面肯定是排水系统或者地下仓库,感染者在这里筑巢了!"
爆炸声突然响起,围墙的一段被炸开缺口。守卫们开火了,但丧尸数量太多。更可怕的是,我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地下!"林星然尖叫起来,"他们要出来了!"
仓库区的空地上,几处井盖突然被顶开,惨白的手臂伸了出来。整个港口瞬间陷入混乱,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
"回船上!"我大喊着抱起小宇,林星然紧跟着我,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银白色——这是她能力全开的征兆。
我们刚跑出几步,一个井盖就在面前炸开,三个满身污泥的感染者爬了出来。陆远航拔枪射击,但只打中一个的肩膀。陈志远抡起一根铁管砸碎了另一个的头颅,但第三个扑向了张薇。
"啊!"张薇尖叫着后退,感染者离她只有半米远时,林星然突然挡在她面前,伸出小手。
"停下!"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共振。
感染者真的停住了,腐烂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这诡异的静止只持续了两秒,但足够陆远航一枪爆了它的头。
"星然!"我惊恐地看着小女孩鼻血流下来,她虚弱地晃了晃,被张薇扶住。
"我没事..."她擦掉鼻血,"他们...很吵..."
我们终于冲回船上时,港口已经变成了地狱。地面多处塌陷,成群的感染者从地下涌出。守卫们的防线彻底崩溃,人们被扑倒、撕咬,惨叫声不绝于耳。
钟于正气喘吁吁地跑上甲板,白大褂上全是血:"快开船!"
"没燃料了!"陈志远绝望地喊道。
陆远航突然指向码头:"那艘快艇!"
一艘小型快艇系在几十米外的码头上,但通往它的路上挤满了逃难的人和追击的感染者。
"过不去..."张薇颤抖着说。
林星然突然抬起头:"我可以...让他们安静一小会儿..."没等我阻止,她就闭上眼睛,银白色的光芒从她眼角溢出。
码头上,正在追逐活人的感染者们突然停了下来,茫然地站在原地。人们趁机逃命,但没人注意到这异常的十几秒是谁创造的。
"快!"我抱起已经半昏迷的林星然,我们冲向快艇。就在我们即将到达时,林星然喷出一口鲜血,银光消失了。
感染者们重新活动起来,最近的离我们只有五米远。
"跳!"陈志远推着我和两个孩子跳上快艇,其他人也跟着跃上来。陆远航解开缆绳,钟于正摸索着启动引擎。
一个感染者扑上来抓住了船舷,张薇用船桨猛击它的手指。就在更多感染者即将跳上来的瞬间,引擎终于轰鸣起来,快艇猛地冲了出去。
我们驶离港口几百米后,林星然才在我怀里睁开眼睛。港口已经陷入火海,黑烟直冲云霄。小宇突然哭了起来,指着岸上:"妈妈...爸爸..."
我紧紧抱住这个失去一切的五岁男孩,看着曾经熟悉的城市在火光中燃烧。林星然虚弱地握住我的手:"林夏哥哥...北边...'他们'比较少..."
陈志远检查着快艇的油表:"燃料只够开二十公里。"
"那就向北。"我说,看着团队成员疲惫而坚定的面孔,"总能找到安全的地方。"
快艇划破漆黑的水面,载着我们驶向未知的末日。背后,整个港口连同那些来不及逃出来的人,一起沉入火海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