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菈妮你知道什么?快快说与猎魔人听。”

“是。嬷嬷可还记得安东尼奥殿下大闹神殿那天,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神殿乞食?”

“记得,记得……你的意思是,那乞儿的诅咒之语真的应验在殿下身上了?”主祭听见这个愕然,“这怎么可能呢?一个乞丐而已,单靠一副红口白牙怎能成咒呢?”

“这不一定,如果在有强大的魔力的场所,受施咒者强烈的情绪驱动,无心的咒骂也会形成诅咒并生效。”猎魔人锐利的目光扫视过挨排站好的年轻祭司们,她们一个一个表情沉重,其中一个的眼眶都红了。看来安东尼奥的恣意妄为真的大大的伤害了这些信徒的心。“我的徽章从进门时就在抖动,越往里抖得越厉害,这种强度的魔法波动,如果真的发下诅咒,恐怕有极大的概率生效。女士,你继续说,那个叫花子是怎么回事?嬷嬷好像也知道那人的事。”

“神殿时常开设粥棚,向本城的乞丐和流浪汉提供热食,可那个乞丐我们是头一次见。他非病亦非残,只是头上生着些癞疮疤,端着一个碗,求我们可怜可怜他。我们便施舍给他饭食,容留他在饭堂用饭,并让他在那里待到安东尼奥殿下礼拜完毕离开。”女祭司说道,“没有多久,安东尼奥殿下便醉醺醺的闯了进来,身后追着他身边的侍臣。殿下无端的斥责女神,说女神是编出来骗傻子和三岁小孩的……”

“女士,别再回忆那些恶言恶语的诽谤重伤了,不值当。在下只想知道那个乞丐干了什么。”在老婆婆被气哭前,基根赶紧打断了年轻人的回忆。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女祭司便出来说道:“当时我被安东尼奥打倒在地上,那乞丐就突然从后面跑了出来,他对着殿下狂笑不止,说了一段诅咒似的话,然后掰断了手里的勺子,大笑着冲出了神殿。殿下气急败坏,追了出去,可最终,应该还是无果了……他的侍臣好一个向我们道歉……”

“对,就是这个!我要知道他诅咒了些什么!”基根眼睛一亮,语调也高了几分,吓得女祭司们都缩了缩肩膀。主祭便说:“我记得,因为那孩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朗诵版说出一长串,所以记忆犹新。”

“您说,您说。”

“嗯,他说——‘芙蕾雅女神博爱世人,冒犯当前都不肯开尊口,便由我——卖镜子的乞丐代她下达对你的诅咒:再无有敬你畏你的臣民,只有痴愚畜兽;再无有人类智慧的火种,只有枯草血肉……’就这些。”老主祭一字一句地复述着当初听见的“咒文”,基根听着听着,眉头逐渐锁紧。“确定就这些吗?”

“就是这些,千真万确,老身敢以芙蕾雅之名起誓发愿……”

“不,不用发誓了!……我相信你们。”看着老妪笃定的神情,基根急忙阻止了她的发誓,“感谢诸位愿意配合。在下感激不尽。”

“孩子,希望我们真能帮到你,还有安东尼奥殿下。”主祭温和的说道,“殿下遭遇诅咒陷入疯癫,我等虽然心有畅快,可畅快过后也觉得诅咒未免还是太过歹毒了。七年了,这报应也该结束了,他应该从困苦中解脱出来了。”

“是,我知道。”

————

告别了芙蕾雅神殿的祭司,往外走时,基根又看见了那个身披风衣的男人。他没有神色匆匆的离开,而是直接朝基根走来。“猎魔人,陛下召你入宫。”他简短的说道,仿佛懒得跟猎魔人废话。

“原来你是国王的人。”基根冷淡的点点头,“正好,我有重大发现要向国王汇报。”

“去见国王之前,把你的刀交给我保管。”

“成。”基根也不与他犟,爽快的将刀交给对方。反正自己还藏着把匕首。

————

“我不用再换衣服了?”

“把嘴闭上——禀陛下,猎魔人已到。”

“叫猎魔人暂候一时。”

密探走出政务厅,对猎魔人说“陛下让你暂候一时”,又转身回去,关上了门。基根也不用贴着墙偷听,竖起耳朵就能听见厅内两个人的对话:

“你一直寸步不行的跟着猎魔人吗?”

“正是。”

“可有什么人找过他?”

“禀陛下,不曾发现。”

“如此,辛苦你了。宣他进来,你就退下吧。你们也都出去。”

“是。

密探再出来时,几名侍卫和仆人也跟在他后面。“陛下要见你,快进去。”他说完这句话,就打发那些近侍都走开,自己也离开了。猎魔人眯了眯眼睛,这才走进政务厅中。

“辛苦了,猎魔人大师。”打从基根进门,特拉维斯就一直面朝着他。他那整理的一丝不苟的红木办公桌上摆放着自己的爱刀。“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太多了,在下也正欲向您报告在下获知的线索。”猎魔人沉声道,他并没有为国王派密探跟踪自己感到生气。得到国王准许后,他便将掌握到的所有情报和盘托出。他假装不带感情,实际则在偷偷注意着特拉维斯的反应,说到“猢人占山为王”时,他那仿佛威严假面的脸开始松动了,眼仁左右晃个不停;说起“乞丐诅咒”时,就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那个乞丐,刁民……”当猎魔人陈述完毕时,特拉维斯攥得死紧的拳头猛的砸在桌面上,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冷不防的一拳还是让基根打了个激灵。“请陛下息怒。”他躬身不咸不淡的劝道。

“……孤没事。”特拉维斯摇了摇手,他打开桌面上的一只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小皮袋,里面传来金币受挤压时发出的细微“吱吱”声。“猎魔人,这是给你的定金,六百林塔,本该在你出宫之前就给你的,可是孤有要事在身,忙忘了。现在你收下吧。”

“陛下,草民还未能……您这是……”基根顿时惊诧不已,他下意识想要推辞,可是特拉维斯说:“大师,你是要推辞吗?孤可不可以理解你想要违抗孤的旨意?”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被国王这么一吓唬,基根也只得妥协,他郑重的用双手接过那袋钱。特拉维斯问:“你知道为什么你初到宫中时,孤要问你是否拮据吗?”

“草民愚钝,实是不知。”在君主面前不能卖弄,基根虽然在特拉维斯之前没和国王打过交道,却也深谙这一点,所以即使有所领悟,他还是装傻到底。“望陛下明示。”

“孤……想让你拯救王兄。”特拉维斯缓步踱出办公桌后,“太多人想要他死,孤心里明镜儿似的。”

“……”

“这些话,孤只对你说——孤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大的意愿成王。王位本该是王兄坐的,论辈分,论才干,论心性,他都该是不二人选。”特拉维斯说道,不像是谦虚之词,而是真情实感。“可他一朝疯癫,王冠便落在了孤这个做弟弟的头上。没有办法,孤只能尽力去做好这个国王。可是你觉得国王好当吗?国中那些三教九流之辈,仗着孤性子柔和,一个一个都妄想架空孤,还有的想用奇珍异兽和脂粉裙衩腐化孤,便于听他们掌控。孤到现在都没能狠下心整顿他们,就只是拒之不理,尽可能的制衡住这些杂草一样的家伙。孤在想,如果是王兄在位,他会不会大刀阔斧的惩治他们,带领亨佛斯联盟全体成员国,走向真正的繁荣?……”

“他们是怕安东尼奥恢复人身后,如果重回王位,恐怕他们就没有好日子了。”基根心想道,与他的想法大差不差。“猎魔人大师,你现在有对策吗?”特拉维斯感慨过之后,又急切的问询道。

“回陛下的话,草民有。”

“讲来。”

“那名神秘的乞丐是这么诅咒的:‘芙蕾雅女神博爱世人,冒犯当前都不肯开尊口,便由我——卖镜子的乞丐代她下达对你的诅咒:再无有敬你畏你的臣民,只有痴愚畜兽;再无有人类智慧的火种,只有枯草血肉。’草民将进入比尔森山,从咒文入手,逆着咒文尝试让殿下解除诅咒。”

“尝试?也就是说你其实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了?”特拉维斯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失望了起来,基根有了前头的教训,也不敢夸口,只得如实说:“草民委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罢了,罢了。”特拉维斯纠结了一阵,终于开了口,“你就放手去做好了,能解除王兄的诅咒最好,如果事情真的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你为自保杀了他,孤不会降罪于你,只会让你带着那六百定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我国,永远不准再入境。因为孤虽然理解你,却不会原谅你。可有一样绝不容许——那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殛杀王兄。这一点,孤没有办法派人盯着你,也不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寄希望于……你是个善良的猎魔人,有底线,遵守你们江湖上的道义。”

“谢陛下信托之恩。”基根挺直腰板,朝着特拉维斯致谢。“在下绝不辜负陛下,不会为那些野心家所用。”

“行了,拿上你的刀,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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