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艇的柴油引擎发出最后一声呜咽,彻底熄火在栅山市的废弃码头。船舷擦着防撞轮胎靠岸时,铁锈色的海水拍打着长满藤壶的堤岸。这里本该是繁华的国际贸易港,现在却只剩下歪斜的吊车和漂浮的集装箱残骸。

"有人吗?"钟于正把缆绳甩向系船柱,回声在空荡荡的港湾里反复弹跳。

林星然突然抓紧我的袖子。她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收缩成针尖大小——这是她感知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港务局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泛黄的告示,最上面一张用加粗黑体印着:【全球紧急状态·隔离区第1号令】

"不对劲。"陆远航检查着只剩三发子弹的手枪,"太安静了。"

确实安静得可怕。没有海鸥鸣叫,没有引擎轰鸣,甚至没有丧尸特有的那种嘶吼。只有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单调得像末日钟摆。

张薇从船舱里翻出最后半瓶矿泉水,小心翼翼地喂给小宇。孩子的蓝化症状暂时稳定了,但脖颈后的植入体仍在间歇性闪烁。"我们需要医疗设备,"她擦了擦小宇额头上的汗,"最好是能做个全身扫描。"

港口的备用发电机突然嗡鸣起来。一盏孤零零的探照灯亮起,照亮了锈迹斑斑的"检疫通道"指示牌。灯光下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是监控摄像头在转动!

"活人!"钟于正激动地冲向通道,却被陆远航一把拽住。

"等等。"老兵的独眼里闪着警惕的光,"看地面。"

检疫通道的金属地板上,布满干涸的蓝色黏液拖痕。更诡异的是,这些痕迹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通往地下仓库的货运电梯。

林星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捂住耳朵,童音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恐惧:"它们在睡觉...好多好多...都在地下..."

我抱起她发烫的小身体,发现她后颈的植入体正在与某种频率共振。远处港务局的电子公告牌突然亮起,滚动播放的新闻标题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全球疫情通报:79个国家地区沦陷...联合国总部失联...建议幸存者前往高纬度地区...】

日期显示,这则消息已经循环播放了十七天。

"全世界?"钟于正的声音变了调,"怎么可能在两周内..."

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打断了他。货运电梯的钢缆突然崩断,轿厢坠入深井的轰鸣声中,夹杂着某种湿漉漉的、巨大的蠕动声。港口的照明系统随即全部亮起,强光下,我们看清了码头阴影里堆积如山的"东西"——

那是成千上万个半透明的茧。每个都有汽车大小,表面布满搏动的血管状纹路。有些已经破裂,里面渗出蓝金色的黏液;更多的则在规律性收缩,仿佛在孕育什么。

"进化第二阶段。"张薇的解剖刀当啷掉在地上,"它们不是在休眠...是在蜕变..."

货运电梯井里传来黏腻的攀爬声。第一个冒头的生物让我想起李教授最后的状态——类人形的上半身融合着昆虫特征的下肢,但更完善、更...完美。它的复眼扫过我们时,竟然流露出类似思考的神态。

"跑!"陆远航开枪打碎最近的探照灯,"去市区找交通工具!"

我们在忽明忽暗的码头狂奔,身后此起彼伏的破茧声像爆米花般密集。林星然趴在我背上小声啜泣,她的植入体持续发烫,仿佛在接收某种信号。

转过一个集装箱转角时,钟于正突然刹住脚步。前方的集装箱货柜被改造成了简陋的避难所,门口贴着张手写告示:【幸存者请敲三长两短】

"可能是陷阱。"陆远航检查着子弹。

"也可能是唯一的信息源。"我放下林星然,按照提示敲击铁皮门。

门上的观察孔唰地拉开。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我们,随后是倒吸冷气的声音:"老天...你们是从熊北来的?"

铁门吱呀打开条缝。穿防护服的老人快速把我们拽进去,又立刻锁死三道门栓。昏暗的应急灯下,这个由货柜改造的避难所堆满了发报设备和罐头食品。墙上贴着张世界地图,上面用红叉标记了已沦陷的地区——几乎覆盖所有大陆。

"王建国,前港口检疫官。"老人摘下面罩,露出满是烫伤的脸,"你们是这半个月来第一批活人。所有的人要么被感染要么被杀死。"

老人的脸上全是绝望,回想起那段可怕的记忆触动了灵魂深处的恐惧.

货柜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王建国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迅速关闭所有电源,在黑暗中塞给我一张纸条:"往北走...三十公里外的军事基地有直升机...这些新型感染者讨厌寒冷..."

某种尖锐物划过货柜外壳的声音让所有人屏住呼吸。林星然突然捂住嘴巴,她的植入体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金光——与门外生物发出的蓝光透过缝隙形成诡异的光谱交织。

王建国最后看了我们一眼,默默拿起桌上的消防斧。"后门通道,"他指向货柜底部隐藏的检修口,"我会给你们争取三分钟。"

当我们在黑暗的排水管里爬行时,身后传来货柜被撕裂的声响,紧接着是王建国最后的怒吼:"来啊!你们这些该死的——"

惨叫戛然而止。陆远航捂住小宇的耳朵,而我抱紧林星然发烫的身体。前方管道的尽头,栅山市的夜空正被火光染成橘红色。曾经繁华的都市如今只剩下燃烧的剪影,而在那些摇曳的火光之间,无数新生的影子正在楼宇间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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