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大道一支岔路上的一队山贼右翼马队,正打着火把,缓缓前行向定南镇的方向。
十几个马贼,几十个步匪,哪怕是一支右翼马队,亦是各个面相粗野,气质凶悍,各个看起来不好惹。
为首的马贼贼头,此时面带愁容,拎着个酒壶坐在马上,时不时的灌上一口,长吁短叹不止。
一旁的马贼,却与贼头截然相反,其人满面期待之色,仿佛对前方定南镇的财帛势在必得。
他看向贼头,随即呵呵笑道
“头儿,你说咱出来发财来的,你怎么愁眉不展的?”
“定南镇虽说不富裕,但抢光一个镇子,那油水也不少了。”
“到时候咱兄弟手里攥着宝钞,腰里别着金疙瘩,比什么不强?”
贼头灌了口酒,随即一叹,摇头道
“油水?”
“哼哼,只怕这一票干完了,有命赚钱没命花!”
“你还不知道呢?”
“咱们寨子四位头领,之前吞食了红孩儿丹。”
“怎料,那些贼和尚有办法凭借这个控制他们!”
“四头领就因为不服和尚,被杀鸡儆猴了!”
“死的可惨了,眼眶里,嘴里,耳朵里,往外噗噗的呲血呀,瞬息之间就剩下一张人皮和骨头架子了。”
“现在,三位头领对和尚言听计从。”
“是和尚让咱们来屠镇的,而非三位头领自愿。”
那马贼听闻,只觉一阵诧异,旋即连忙道
“啊?和尚有办法隔着大老远的杀人?”
“和尚给咱们,咱们出手到汴洛城鬼范楼的红孩儿丹,还有给那些大人当贡品的血丹。”
“岂不是那些江湖上的大侠,朝堂上的大官,都在和尚掌控了?”
“我的妈呀……”
马贼头子点点头,无奈应道
“要不然,为什么朝廷里的忠臣良将会派那个妙云道姑和普善和尚来调查?”
“这种通了天的事情,不是咱们这些臭贼该知道的。”
“但咱们知道这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了。”
“你说,咱们好的了好不了?”
“唉。”
“盼着吧,盼着到最后,和尚们能放咱们一条生路。”
“除了盼着,也没别的辙了。”
原本开开心心出山去,准备杀完人平平安安回家来的马贼,听了这些以后。
好心情一下子荡然全无,亦是一副愁眉苦脸的了。
正这时。
马贼头子目光敏锐,只见前方不远处,一辆马车正缓缓而来。
马车上,坐着个老车夫,车上堆着金银细软,车内还坐着个老财主。
一时间,一众马贼纷纷露出了笑脸。
“呔!兀那老倌!”
“爷爷乃是大义寨的好汉!”
“即要钱,也要命!”
山贼之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声,紧接着一阵阵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只见,那老车夫顿时大惊失色,老财主连忙摆手示意快走。
马车一时间赶忙调转车头,向后奔逃而走。
此时,一众马贼纷纷鞭鞭打马,向着马车猛追而去!
“哈哈!”
“老倌,消息挺灵通的嘛,知道爷爷们来屠镇了,想带着家财先走一步是吧?”
“嘿嘿,晚啦!”
“你今天这把老骨头,就交代在这吧!”
“弟兄们!放箭!放箭!不留活口,要命也要钱!”
马贼之中,一阵呼声,紧接着,一个个马贼张弓搭箭,向着那辆马车,纷纷攒射箭矢而来。
一时间,十来支箭飞射而来,顿时将那马车射的犹如刺猬。
两个老头一主一仆,一道瑟缩在马车轿厢里面不敢出来,马车一路颠簸,一路掉落铜钱。
老登没爆金币,爆的是铜钱。
眼见着,拉车的马没了控制,要不了多久就会马车失控倾倒在地,杀了两个老头,一车的财宝都能收入囊中。
一众马贼,此时纷纷红了眼,赶紧的鞭鞭打马,不断的加快马速。
此时。
一声哨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马贼们此时各个心内一紧,大叫不好。
但这时候根本就停不住了。
只见道路中间,突兀的拉起来了一根铁锁链,林中现出来左右各自十几个人!
一时间,十几匹骏马前面的被绊倒,后面的拥挤的摔倒,马背上的马匪,亦是被直接甩飞,直接摔在了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左右两边林子里埋伏的人,此时纷纷杀了出来。
一个个面带疱疹,却手持刀剑,正是那些敢死的定南镇民组成的队伍。
原本根本不是马匪对手的他们,此时面对被摔的七荤八素的马贼,两方战力已然逆转了。
左右三十来人一拥而上,手中刀剑毫不顾忌的挥舞。
十几个摔的一时间都难以爬起身的马贼,直接被剁的胳膊手掌脑袋横飞,血光四溅。
先前那两个当诱饵诱敌深入的老头,此时也壮着胆子加入了其中,各自拿着地上掉的兵刃,砍杀已经死透的马贼尸体。
右翼马队。
马贼被伏击全部击杀,而步贼,此时的情况更加糟糕。
只见,周璇玑一马当先,手持重剑奔驰而来,其余的江湖客列成锥形阵,犹如一柄楔子一般,十几骑直接凿入了人群之中。
步兵对骑手,起码得有个长杆刀或长枪之类的兵刃才好应对。
但山贼这个群体,毕竟不是军队,其对手是老百姓或家丁护院,兵器要么是刀剑,要么是一些奇门兵器,根本无法与骑手交手。
两方的相交的一瞬间,六十来名步匪便被冲撞的七零八落,压根不用如何挥舞兵器,山贼便被撞死踏伤无数。
只消一次冲锋,六十来人松松垮垮的队列,便被直接冲烂,士气亦是被直接冲垮。
周璇玑抬手举起重剑,一众江湖客旋即各自散开,各自以胯下之马的速度优势,各自散开绞杀溃逃的马贼,纷纷而去。
只见她手中剑挥舞劈砍,竖砸横扫,一个个山贼马匪纷纷授首。
一路打杀下来,其身上本来干干净净的一身素衣,已然是鲜血处处,碎肉残挂了。
如此一支右翼马队。
至此算是尽数被歼灭。
各类兵器缴获无算,重要的是十几匹马。
有了这十几匹马,周璇玑流窜作战的思路,便能进一步的实施了。
官道大路上,有一个三岔路口。
中间是舅公山及定兴县方向,左侧是去往定南湖方向,右侧是去往六里坡方向的。
贼从舅公山而来。
倘若是大部队停在岔路上,主动等贼来,那便能拥有一个“往什么地方逃”的自由选择权。
在山贼从舅公山向岔路行进的路上,通过不断的骑兵袭扰,不断地减缓山贼的行军速率。
等山贼到中心岔路处,在原地留守的老弱便会立即动身,往定南湖方向去。
从此开始,由中心岔路到定南湖绕一个圈子,将山贼的队伍拉的尽可能冗长。
待这个圈子绕下来,老弱将会撤向六里坡方向。
在哪里,众人将会进行最后的阻击,进一步的拖慢山贼追击的速度。
只要不出意外,起码能活下来一大半老人。
眼下。
那缴获到手的十几匹战马,尽数交于了那些敢死的随行青壮来使用。
身为镇民的他们,骑术远远比不上那些江湖客精湛,但这也不重要。
他们有了战马,就有了更高的机动能力,以及更快的部署速度。
并不需要他们跟着一起冲锋陷阵,只需要到了预定伏击地点,下马设伏,配合主力马队作战即可。
眼下,十几名江湖客纵马向舅公山的方向骑驰而行。
那一众骑术较差的镇民,亦是纷纷上马,尽力去追赶。
由这一场伏击,赶奔下一场伏击。
倘若面对的是一支正规军,周璇玑的这个想法不可能奏效。
但她的对手是一支本就纪律涣散的山贼部队。
其心中之策,胜机并不小。
雨夜之下。
山贼部队的右翼遭受着持续不断的袭扰。
队伍的整体行进速度,也随之变慢了下来。
两位头领率领的先头部队的速度并没有减慢,但后续部队拖慢了节奏,而且一股一股的被一次次偷袭渐渐分隔开来。
本来前后还算是紧密的队伍,眼下越拉越长。
镇民右队的主体,一众老翁老妪。
此时已然在岔路口之前等待山贼多时了。
虽说先前与儿孙告别,心思已经决然。
但事到临头,谁又不想活着看孩子们长大呢?
要给孩子们牵扯出足够的时间,也要尽力做好每一环事情,尽全力争取到最后,活着在定兴县的新家,再见儿孙。
雨幕中,众人站在一处,只待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