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水少数民族自治州猛山县民族中学日新楼楼顶。

高飞是个退伍的军队飞行员，被安排到白露水库开观光水上飞机，退伍军人再就业嘛。

他当然练过枪，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用枪指着。

还是用枪指着开飞机。

好吧，上了天其实就没有被指了。不过那个小子用冰冷的声音命令自己：敢乱着陆的话，一枪崩了你。

听说这小子前几天直接把被缅马土匪占据的粮仓杀穿了。这只是传闻。但高飞至少能判断出，他握枪的姿势非常标准。没有犯曾经教官屡次纠正自己的常见错误。

“楼顶这点距离根本不够降落！”高飞确定了坐在飞机后面的小哥指定的降落位置后，叫苦不迭。

“眼神不好么？看那里——那有个空中走廊，连着另外一栋教学楼，又有100米缓冲距离了，我说过吧？”

静澜很讨厌那种不听人话的人。如何在教学楼顶上降落，自己已经重复了好几遍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

妈的哪个飞行员会被训练在教学楼顶降落飞机啊！

如同让一个技艺精湛的雕刻家去大便上雕花，即使技术难度不高，也会因为困惑于这样做的荒诞而手抖。

高飞现在手也有点抖。

他想别那么抖。

飞机哐当一声，前轮着地。

水上飞机也可以在陆地上着陆。但这架飞机从来没这样做过。他不知道第一次硬着陆就那么粗鲁，飞机会不会生气。

教学楼顶的水泥地面并不光滑，这导致滑行中的飞机剧烈抖动，好像气得发抖。

高飞的手也跟着抖，只能咬着牙控制方向——瞄准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廊桥。

通过30米的廊桥，另一栋教学楼还有60米长。

飞机又滑行了50多米，最终停在了楼顶边缘。

高飞擦一把冷汗，喘着气回过头，“妈的，龟儿子，以后我闹心脏病了找你要医药费。”

“行。只要你能教医院里的丧尸扫码支付就行。”

静澜把一个大帆布包扔下飞机，随即从飞机后座跳下去。

“另外让它们给你做心脏手术时忍忍，别把你的人下水给吃了。”

拉开帆布包。

1把MP9冲锋枪，3把p22手枪，1盒30发帕拉贝鲁姆子弹，2盒点22缘发弹，3个自制诱饵炸弹——原理是在本来用来炸鱼的大雷管上加装“噼里啪啦”烟花（冷羽团队原本打算过年放的），雷管爆炸前烟花会发出几秒钟噪音，把丧尸吸引过去，然后轰隆一声，在丧尸群里开花。

这显然是个《求生之路》游戏爱好者搞出来的玩意儿。

然后，是一把AK，或者准确来说，是56式自动步枪。

这是从缅马土匪里缴获的东西。虽然比手枪沉重，静澜还是把它放进了包里。

两个弹匣，60发M43子弹。

总共30多公斤的装备。

拿走这些东西，大概要把冷羽气死。

而冷羽之所以没能阻止静澜，是因为他去追团队里的叛逃者了——和静澜约好时间的粮仓里的幸存者，以及冷羽营地里几个异见人士，将载有10吨大米的运输车卸载6吨后，直接扬长而去。

最简单的调虎离山。静澜随后找到了文浩在白露水库公园里找到的飞行员高飞，以及那架水上飞机。

一生兢兢业业的高飞自然不会同意这么离谱的计划，然后直接被静澜用枪指着。

他试了一次夺枪。被静澜的一种极其诡异的招式化解了。现在自己的蛋儿还有点微痛。

……

MP9，点射模式，打开枪托。

静澜随手把1把p22丢给高飞。

“虽然刚才迫不得已，我还是道个歉。接下来我们算队友，这转变可能有点唐突，你习惯一下。”

高飞苦笑着接过枪，“你小子不简单。当过兵？”

静澜没回答。

走到阳台顶通向5楼的铁门旁，敲敲铁门。

没有反应。

轻轻拉开。

铁门咯吱一声滑开，一个身体倒了下来。

穿着干练的浅青涩长袖衬衫，黑裤子，帆布鞋。短发少女。

如果细看，面容和静澜有几分相似：即便因为长期饥饿、焦渴而显得苍白虚弱，依然有着一种无所谓的淡然和不知指向何物的微略的轻蔑。

闭着眼睛。

“可可。”

叫出少女名字。少女突然睁开眼睛，几乎是原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手中一道寒光闪过。初睁的眼睛中，寒光与杀意相伴。

“是我。”

寒光停在了静澜脖子前方。

哨格S37-K。色泽灰暗，刀刃极其锋利的匕首。海豹突击队配备的近战刀具。本来不该有什么寒光。

短发少女的眼睛里满是血丝。静澜甚至恍惚觉得她有点像个丧尸。

“澜澜……哥哥？”

“嗯。来救你。”

少女缓缓放下手中的刀。依然像打量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表兄。

随后突然紧紧抱着对方。

忍不住抽泣起来。

静澜上次见她哭……

不对。以前从来没见她哭过。

少女哽咽着吐出模糊的字音：“太晚了。”

太晚了？至少你还活着。是什么晚了呢？

抱怨？不对。还有其他人？其他人已经死了？

后面的高飞走上前来，打开了钥匙扣上的手电筒，往楼梯里一照。

“这是什么？”高飞轻轻踹了一脚楼梯旁一个小桶。

力度没控制好，小桶翻了。

嫣红色的粘稠物，在地面上蔓延开。

空气中弥漫着致密的血腥味。

“这是什么？”静澜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按理不需要问。这是血。

但又不像血。过于浓稠。

不，不仅是粘稠。里面已经结块。

而且其实要问另一个东西：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东西。

可可更大声地嚎哭起来。

静澜原本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她哭那么大声。

哭声渐渐平息，楼梯下有人摇摇晃晃上来了，上下两方的人各自用手电筒照了对方。

楼下来者是个男生，穿着校服，看起来是学校学生。

看到静澜抱着可可，他马上放松下来，倚靠在墙上——原本他也已经精疲力尽了吧。

“寸可行学姐的哥哥？谢天谢地。但如果你还能再早来三天……”男生没有说下去。

可可的哭声终于缓了下来，轻轻推开了自己拥抱的兄长。

进一步恢复一点神采的眼睛，终于开始直视地上翻覆的小桶。

“这是血凝块。夏花同学的……血。

“静置。她的血，静置，就会分层……

“上层就是血浆，含盐量低于，百分之一，可以……解渴……”

可可突然眼睛暴睁，双手捂住嘴巴，剧烈干呕起来。

离丧尸危机爆发已过去10天。

人不喝水，一般7天左右就会失去生命。

看来，这些幸存者被迫喝了点不太好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