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厚重粘腻的海雾与城市经年累月的污秽彻底遮蔽,银涛城的夜晚并未因黑暗降临而沉寂半分。码头区的喧嚣虽稍稍歇止,取而代之的却是阴影深处更加汹涌、更加无声的黑暗躁动。

鱼骨巷,这片早已被繁华抛弃的废弃区域,如同城市光鲜肌体上一道缓慢溃烂、流脓不止的恶疮,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绝望气息。瓦伦丁在混乱中提供的情报,如同污泥中唯一闪烁的磷光,将他们最终指向了这里——那供奉【枯萎与凋零之神】的邪恶信徒们,所潜藏的污秽巢穴。

巷口是一道塌陷过半、布满湿滑苔藓的石拱门,黢黑的入口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远古巨兽的喉咙,正无声地吞吐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霉味,以及从更深处丝丝缕缕弥漫而出的、几乎凝结成冰冷实质的负能量。西尔维娅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秀气的眉头,她那源自精灵血脉深处、对纯净自然的本能偏爱,让她对这里污浊不堪的每一缕空气都感到强烈的生理性排斥,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吸入毒素。

路德维希静静地行走在她身侧,他那头在稀薄黯淡的光线下依旧泛着清冷月辉的银发,与周围的肮脏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而那双纯粹的金色的眼眸则平静无波,仿佛早已在无尽的岁月中习惯了行走于世界最深沉、最污秽的阴影之中。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询问,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穿透一切污浊直抵灵魂深处的安抚力量,轻轻拂过她紧绷的神经。

西尔维娅迅速瞥了他一眼,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与厌恶,语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因他存在而滋生的底气:“早就该开始了,难道还要在这里欣赏腐烂的艺术吗?”

两人如同两道无声融入夜色的影子,动作轻盈而敏捷地滑入了鱼骨巷的幽暗深处。这里与其说是巷道,不如说是由无数倾颓倒塌的建筑残骸和废弃干涸的地下水道交错构成的、毫无逻辑可言的黑暗迷宫。脚下是湿滑泥泞的古老石板,混合着淤积的污泥和某些难以辨认、散发着腥臭的粘稠液体,每一步都可能带来令人作呕的触感。

空气变得愈发冰冷刺骨,其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霉味,更混杂了一种死亡特有的、带着诡异甜腻的腐臭,仿佛整条巷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腐烂的尸骸。

路德维希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步伐轻盈得如同月夜下狩猎的雪豹,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他时不时会看似随意地抬起手,修长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无形的、带着银色微光的波动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悄无声息地解除了几处隐藏在墙角阴影或碎石堆下的警戒符文和触发式魔法陷阱。这些陷阱布置得颇为阴险巧妙,其上缠绕着恶毒凝练的枯萎之力,一旦被触发,足以让一个全副武装的普通城卫兵在瞬间被吸干生命,化为一具扭曲的干尸。

在一处格外狭窄、黑暗浓稠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之中,周围的光线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吞噬,连最微弱的月光都无法穿透。路德维希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过身,用身体为她挡开一块摇摇欲坠的石块,示意西尔维娅先行。黑暗如同实质的墨汁,彻底剥夺了视觉,只剩下无尽的、令人心悸的寂静和冰冷。

西尔维娅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属于路德维希那如同古老山脉般稳定沉凝的气息,以及那若有若无散发出的、属于太古银龙的浩瀚威压,如同最坚不可摧的屏障,隔绝了黑暗带来的恐惧。忽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奇异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腕,随即顺势下滑,与她的手掌紧紧地、不容置疑地相握在了一起。

西尔维娅的心脏猛地一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瞬间泛起层层涟漪,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然而,他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些,那力道恰到好处,既不让她感到疼痛,又清晰地传达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与周围冰冷潮湿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指节修长而充满力量,仿佛蕴藏着足以撼动群星的伟力,却又在此刻温柔地包裹着她的手。

在这片剥夺视觉的绝对黑暗中,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仿佛放大了所有其他的感官。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上那细微而独特的纹路,感受到那份透过肌肤传递过来的、令人心悸却又无比安心的沉稳与力量。

“跟紧,别走散。”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不易察觉的温柔。

西尔维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近乎本能地收紧了手指,任由他牵引着自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污秽中继续前行。无声的交流中,一种超越言语的信任与依赖如同坚韧的藤蔓,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缠绕。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偶尔会用拇指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无声地安抚她因周围恶劣环境而始终紧绷的神经。这种在死亡与腐朽之地悄然滋生的隐秘亲昵,让她白皙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却又奇异地驱散了心中因黑暗和未知而滋生的部分阴霾与恐惧。

就在这时,西尔维娅那属于精灵的敏锐感知,突然捕捉到前方拐角处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充满了令人作呕恶意的生命波动——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扭曲的死灵波动。她立刻反应过来,轻轻捏了捏路德维希的手指,传递出警示的信号。

他瞬间会意,两人如同心有灵犀般同时停下脚步,动作一致地紧贴着冰冷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墙壁,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与周围的阴影彻底融为一体。

片刻之后,一具身形佝偻、步履蹒跚的食尸鬼摇摇晃晃地从拐角处经过,它腐烂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摩擦声,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毫无生气的火焰,散发着浓烈的墓穴腐臭。它对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的两个鲜活生命毫无察觉,拖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了通道的另一端。待那令人不安的气息彻底远去,两人才松开紧握的手,继续悄无声息地前行。

越往鱼骨巷的深处前进,空气中那股代表枯萎与凋零的邪恶气息就越发浓郁、刺鼻。两侧残破的墙壁上开始出现大量用污秽的血液和骨粉绘制的、扭曲怪诞的亵渎符号,那些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的黑暗线条,在阴影中散发着令人极度不安的幽幽冷光。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些被锈蚀的粗大铁链紧紧锁在墙壁上、已经彻底失去所有生命迹象的干瘪尸体,那些尸体扭曲的姿态和脸上凝固的极致痛苦表情,无声地诉说着仪式失败后的悲惨下场,显然是未能承受住枯萎神力侵蚀的牺牲品。

终于,前方传来隐约的、如同鬼火般跳跃的昏暗光亮,以及某种低沉压抑、仿佛无数冤魂在同时哭嚎、令人心悸不已的邪恶吟诵声。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堆坍塌的石料,抵达了一处相对宽阔的地下空间。这里似乎是某个早已被遗忘的古老贵族陵墓被强行改造而成,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中,空气停滞而浑浊,弥漫着劣质香料燃烧和浓郁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

空间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用无数人类骸骨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石块随意堆砌而成的简陋祭坛。祭坛之上,正无助地躺着几个陷入深度昏迷的平民,他们衣衫褴褛、面容灰败,身体瘦弱得如同皮包骨头,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一个身穿绣满了扭曲枯骨与荆棘图案的黑色长袍、身形枯瘦如同鬼魅的祭司,正高举着一柄完全由惨白人骨拼接而成、顶端镶嵌着一颗暗淡无光黑宝石的狰狞法杖,口中正念念有词地吟诵着晦涩而恶毒的咒文。他周身环绕着浓郁翻滚的墨绿色雾气,那是纯粹到了极致的死亡与枯萎神力所凝聚的显化。随着他吟诵的每一个音节吐出,祭坛上那些昏迷平民的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一下,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失去最后的光泽与血色,迅速变得干瘪、灰暗,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生命活力。

他们残存的生命力,正被那邪恶的仪式强行抽取出来,化作一道道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细若游丝的灰黑色能量流,源源不断地汇入祭司手中那柄人骨法杖顶端的暗淡宝石之中,让那宝石的光泽似乎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丝。

祭坛的周围,还散乱地站着十几个手持锈蚀武器、眼神或狂热或空洞麻木的守卫。他们中有的是被邪教彻底洗脑、丧失了理智的狂信徒,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狂热气息;有的则是动作僵硬、散发着浓郁死气的低阶不死生物,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与食尸鬼类似的幽绿色鬼火。

“这些亵渎生命的混蛋!”西尔维娅看着祭坛上那令人发指的景象,感受着那些无辜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痛苦哀鸣,她那双罕见的紫罗兰色眼眸中瞬间燃起了熊熊怒火,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压抑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那就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自己所崇拜力量带来的……真正枯萎的滋味。”路德维希的声音比她的更加冰冷,不带丝毫情感波动,那双纯粹的金色的瞳孔深处,悄然掠过一丝属于太古掠食者在锁定猎物时的漠然与绝对的杀意。

无需更多言语,甚至没有交换眼神,两人之间那早已超越言语的默契在瞬间达成。如同两道挣脱束缚、撕裂黑暗的离弦之箭,他们同时从藏身的阴影中暴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那正在进行的邪恶仪式!

西尔维娅率先发难,她白皙纤细的双手猛地向前推出,体内那独特的、交织着神圣紫与毁灭白的磅礴能量如同火山爆发般汹涌而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撕裂了地下陵墓持续了千百年的昏暗与死寂,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晨曦降临!但这圣洁的光芒之中,却并未带来丝毫生机与温暖,反而蕴含着强烈的、足以净化一切污秽、湮灭一切邪恶的霸道特性,瞬间化作一道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的能量潮汐,率先冲向那些分布在祭坛周围的狂信徒和不死生物守卫。

“净化!”她清叱一声,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紫白色的光芒所过之处,那些动作僵硬的不死生物如同暴露在最炽烈阳光下的冰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在接触光芒的瞬间开始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彻底化为一蓬蓬细微的飞灰,消散在空气之中。那些被洗脑的狂信徒虽然凭借着活人的血肉之躯稍好一些,没有被当场湮灭,但也被光芒中蕴含的、专门针对负能量与邪恶信仰的强烈剥离特性冲击得东倒西歪,身上那层由枯萎神力加持的、简陋不堪的邪术灵光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纷纷破碎,不少人更是口喷污血,受到了严重的内伤。

那名主持仪式的祭司显然完全没有料到,在这重重防护、自以为绝对安全的巢穴深处,竟然会有人如同鬼魅般闯入,更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拥有如此强大、如此精准克制他所信仰神祇力量的存在!他猛地中断了那邪恶的吟诵,口中发出一声如同夜枭般尖锐刺耳的嘶叫,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与暴怒,手中那凝聚了部分被抽取生命力的人骨法杖猛地指向冲击在最前方的西尔维娅,一道凝练到了极致、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墨绿色射线如同毒蛇吐信般激射而出!

就在那道蕴含着恶毒枯萎诅咒的射线即将命中西尔维娅的刹那,一道银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她的身前,将她完全护在身后。路德维希甚至没有使用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从容不迫地抬起了右手,一面由无数细密繁复、流淌着月华般皎洁光泽的银色光纹瞬间交织而成、看似轻薄却又坚不可摧的无形屏障骤然展开。

墨绿色的死亡射线狠狠撞击在银色屏障之上,如同撞上了一面亘古不化的坚冰壁垒,爆发出刺耳的能量激荡与嘶鸣声,四散的枯萎能量将周围的石壁腐蚀得滋滋作响,留下大片焦黑的痕迹,然而那看似轻薄的银色屏障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稳固得如同太古神山,将那恶毒的攻击完全阻隔在外,未能穿透分毫。

“速战速决,西尔维娅。”路德维希侧过头,对身后的精灵少女轻声道,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花园中驱赶几只恼人的飞虫,仿佛眼前这场亵渎生命的邪恶仪式和这些狂信徒,都只不过是需要随手清理的、微不足道的垃圾,“别让这些污秽,玷污了你的眼睛太久。”

战斗,在这一刻才算真正全面爆发!

西尔维娅不再有任何保留,体内那独特的变异治愈术的力量被她毫无保留地催动到了极致。她不再仅仅是进行大范围的能量冲击与净化,而是将那紫白双色的能量高度凝聚,化作一道道如同拥有自身生命般灵动迅捷、锋锐无匹的光刃。这些光刃在她意念的精准操控下,如同月下起舞的精灵,划出一道道优美却又致命的轨迹,精准无比地切割向每一个试图重新聚集、或者负隅顽抗的敌人。

紫白光刃所过之处,无论是亡灵生物那坚硬如铁的骨骼,还是狂信徒尚存的血肉之躯,都在接触的瞬间被那奇异的力量彻底分解、湮灭,连同他们被污染的灵魂残渣都无法留下,化为最纯粹的能量粒子消散于无形。她的攻击高效、精准而冷酷,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祭坛周围的守卫力量清扫一空。

与此同时,她分出一部分心神,隔空对着那名正因攻击被阻而惊怒交加的祭司遥遥一指。一股无形的、专门用于扰乱生命能量与灵魂力量流动的奇异波动,如同看不见的蛛网般瞬间笼罩了他。那祭司身体猛地一僵,只觉得体内原本运转流畅自如的死亡神力骤然变得滞涩、混乱不堪,仿佛一条奔腾的河流被强行注入了大量凝固的泥沙,每一个咒语的施展都变得异常困难,神力的凝聚速度和威力都大打折扣,甚至连维持周身那层墨绿色的防御雾气都开始变得勉强起来。

“该死!这…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力量?!非生非死,逆转凋零?!”祭司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恐惧,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如此诡异、完全不符合已知魔法体系的力量,既像是生命能量的极致体现,又带着毁灭一切的霸道属性,简直就是他所信仰的枯萎神力的天生克星!

“你们……到底是谁?!”祭司色厉内荏地嘶吼,试图调动更多的神力。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敌人,而是一道柔和的、带着淡淡月桂香气的魔法灵光毫无征兆地在西尔维娅身旁凝聚。光芒中,一个模糊的精灵影像缓缓浮现——银白色的长发,温和而带着忧虑的蓝色眼眸,正是精灵长老艾拉瑞亚。他的影像有些不稳定,似乎受到了此地污秽能量的干扰。

“西尔维娅!”艾拉瑞亚的声音直接传入西尔维娅的脑海,带着焦急与凝重,“长老议会……保守派……强硬……带回……”

信息断断续续,但意思很明确:精灵长老议会内部对西尔维娅的“出逃”和与路德维希同行反应激烈,保守派系要求将她强行带回精灵之地。

西尔维娅心中一沉,既有对族人顽固态度的愤怒,也有一丝复杂难言的疲惫。

艾拉瑞亚的影像闪烁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急促和私密:“听着,孩子!远离纷争,回到族人身边……那个男人,他身上的气息……”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影像,落在了路德维希身上,带着深深的忌惮,“让我想起了一些非常古老的、被禁止提及的盟约和……背叛!一个古老的预言正在苏醒……关于月之女,银之龙,以及……即将吞噬一切的巨大阴影……你要小心!他隐藏的目的,可能远比你想象的更深!”

“银龙”!“预言”!“背叛”!

这些词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西尔维娅的心上。她猛地转头看向路德维希,恰好捕捉到他在听到“银龙”和“预言”时,那双金色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极其细微的波动。虽然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但那一瞬间的反应,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西尔维娅的脑海里。

魔法传讯因为能量干扰和艾拉瑞亚的刻意中断而迅速消散,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月桂香和西尔维娅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噗!”

就在西尔维娅心神震动之际,枯萎祭司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喷出一口蕴含本源力量的黑血,施展了一个同归于尽的禁术!无数道扭曲的黑色锁链从虚空中浮现,如同毒蛇般缠向心神不宁的西尔维娅!

“小心!”路德维希低喝一声,一步踏前,将西尔维娅完全护在身后。他眼中金光大盛,属于古老银龙的威压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滚!”

一声蕴含着龙族威严的低吼,并非龙语,却带着同样不容置疑的法则力量!那些黑色的锁链在接触到他爆发出的银色光晕时,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刺耳的哀鸣,寸寸断裂,化为黑烟消散!

枯萎祭司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死死盯着路德维希,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路德维希没有给他机会。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色光束,如同裁决的利剑,瞬间洞穿了祭司的额头,将他所有的话语和生命力彻底湮灭。

战斗结束。地下空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能量余波、浓重的血腥与腐败气味,以及祭坛上那几个惊魂未定、缓缓苏醒的平民。

西尔维娅站在原地,看着路德维希平静地收回手,指尖的银色光芒敛去。艾拉瑞亚的警告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响。她走到路德维希面前,紫罗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他那双恢复了平静、却仿佛隐藏着无尽星辰大海的金色眸子。

“‘银龙’?‘预言’?‘背叛’?”她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混合着愤怒、不安和一种被再次欺瞒的疲惫,“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艾拉瑞亚长老提到的……是真的吗?”

路德维希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立刻解释。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沾染的一丝灰尘,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等我们安全离开这里,我会告诉你更多。”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现在,相信我。”

相信他?在她刚刚得知他可能与精灵族古老的背叛有关,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目的之后?西尔维娅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她想质问,想发泄,想将所有的疑虑都砸向他。但看着他眼中那份坦然和深不见底的温柔,看着他刚才毫不犹豫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身影,那些激烈的情绪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疲惫的叹息。

她没有再追问。有些答案,或许真的需要时间和合适的契机。

路德维希走到被击杀的祭司尸体旁,俯身检查。从祭司怀中,他找到了一枚用特殊黑曜石制成的徽记,上面刻画着扭曲的哭泣面容和冰霜的图案,散发着比枯萎之力更加阴冷的气息。

“哭泣冰原的标记。”路德维希将徽记收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枯萎之神的神念恐怕已经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了。”

他转向西尔维娅,向她伸出手:“走吧。”

西尔维娅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掌心依旧温暖而有力,仿佛能给予她对抗一切的力量。

两人搀扶着那些被解救的平民,迅速离开了这个充满死亡与亵渎的地下据点,重新回到银涛城那复杂而充满生机的夜色中。

月光依旧朦胧,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西尔维娅抬头望了一眼遥远的北方,那是哭泣冰原的方向。前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不仅有来自邪神的威胁,还有来自内部的猜忌和那沉重的、关于古老预言与背叛的阴影。

但她握紧了路德维希的手。无论未来如何,无论他隐藏着什么,至少现在,他们并肩而行。而她,也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亲自去揭开所有的迷雾,去面对那所谓的“巨大阴影”,去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任何预言或誓约所束缚。

银涛城的暗流,似乎因为他们的这次行动而变得更加汹涌。而远在北方的冰原深处,一双冰冷而怨毒的眼睛,似乎已经穿透了无尽的空间,落在了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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