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封亦磕磕巴巴的说:“我、我能帮你、你什么?”

阳光斜切在古籍区的橡木书桌上,面前少女垂落的刘海遮住半张脸,发丝在书页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能请你当模特吗?"她刻意晃了晃美术系的课程表,方才伪造的钢印在阳光下泛着虚浮的光:“放心,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不管怎么说,要先取得封亦的信任,然后把他带到人少的地方去。

其实少女还是有点慌的,毕竟她不像许之那样受过专业训练,能不能取得封亦的信任还是个未知数。

“好,没、没关系的。”封亦生锈的声带挤出回答,喉结在惨白的脖颈上艰难滚动。

他的话语依旧磕磕巴巴,但是似乎比起之前好了很多,起码,他的语速已经逐渐趋近于正常人了。

“真是帮大忙的了,谢谢啦,画完请你喝可乐!”

“就、就在这里画吗?”

“这里不太方便,去校区后面的人工湖吧,那里景色很好。”

也适合埋葬你。

校区后面的那个人工湖的景色确实很好,但这不是少女选择那里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这个时段那里几乎没有人在。

而且有大量的水资源在,很方便少女施展妖力凝结出大量冰晶。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那地方作为一个埋葬僵尸的场合,都很合适。

“哦,好……”封亦答应道。

这就结束了?

少女有点不敢置信,她根本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的就能将封亦骗到人工湖去。

该说这家伙心思单纯好骗呢?还是他有恃无恐呢?

不过这已经不是少女该考虑的了,少女现在该考虑的是到时候用什么招式才能快速解决他。

香樟树影在沥青路面织成金色蛛网,少女数着步数计算最佳伏击距离,早晨十点零七分的阳光刺破香樟叶隙,在少女颈间渗出的汗液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这会儿正是第一节大课下课的时间,广播站正好在播放怀旧金曲栏目。

封亦与那些抱着考研资料的学子们擦肩而过,无人注意到这僵尸惨白的指节正随广播节奏轻叩腰间。

“这、这个我听过!”封亦突然指向树梢喇叭,他随着喇叭中传出的悠扬音乐声轻轻哼起了调子。

“When i was young,I'd listen to the radio……”

他干涩的声带竟精准复现卡朋特兄妹的颤音,惊起图书馆窗台栖息的灰鸽。

那是卡朋特乐队演唱的《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这首歌在上世纪80—90年代进入国内,伴随着电台与磁带成为了那一代人的集体回忆。

少女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读到过关于这首歌的故事。

有一种说法是卡朋特兄妹的父亲出生在中国,对中国有着浓重的故乡情结,所以兄妹两人便根据父亲的回忆写出了这首歌,带着老卡朋特氤氲的思乡愁绪传遍了全世界。

“我喜欢这首歌。”封亦停止了哼唱,他摩挲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在回忆曾经。

“我也挺喜欢的,小的时候,对门的叔叔经常听这首歌。”少女看着香樟树影在封亦那张惨白的脸上投下斑驳。

她忽然想起许力言,许之的父亲,那个看起来总是很高大伟岸的男人。

那人总在擦拭那台旧货市场淘来的台产三洋收音机,说里头卡着那姑娘最后的声音。

她突然觉得那张惨白的脸,似乎有了点人气。

而且,他居然突然不磕巴了。

“以前经常在收音机里听到这首歌。”他抚摸着手腕内侧的旧伤,那是长期握剑留下的茧痕:“那时候师父老是喊着我去练剑,我就说,听完这首歌。”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式收音机幻影在两人之间浮动,封亦瞳孔倒映出小院里扎马步的少年——师父的藤条正随着电台旋律轻敲青石板。

“师父的剑匣很重,练剑很辛苦,每天练完之后浑身都疼。”

不知为何,他的话忽然变得多了起来,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女说这些事情。

也许只是想要在那一丝清明消散前,跟人多说说话吧?

"剑气会顺着虎口窜到心脉。"封亦流畅的话语戛然而止,像是卡带的随身听突然跳针。

他困惑地摸着自己恢复弹性的声带,不远处教学楼的玻璃幕墙正将阳光折射成七彩光栅,少女突然意识到这是微弱的尸气在声波共振下的暂时中和效应——就像她胸腔里正以每分钟72下频率跳动的心脏。

这种中和效应,大概会持续八小时左右。

教学楼前的人潮忽然将两人冲散,人影将落在路面的阳光切碎成金箔,两股人潮在楼梯**汇,抱着书本的少年们你推我搡,不知谁的笔记本被撞得散落一地。

封亦驻足呆站在原地,阳光从三楼天井斜斜切下来,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

忽然一声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刺破喧闹,扎着樱花色头绳的单马尾女生在台阶上踉跄——她的帆布鞋卡进扶手缝隙,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栽倒。

“呀!”

课本雪片似的散开,女生跌坐在第三级台阶。暗红血珠从她攥紧的脚踝渗出,在米白瓷砖上晕开星星点点的红梅。

封亦几乎是闪现到她身侧,T恤下摆被撕开时发出清脆的裂帛声,露出半截精瘦腰线。

白灵站在原地,凝聚出的冰锥蓄势待发。

血液会唤起僵尸的嗜血本能,你会对她伸出利爪吗?

"别动。"

他单膝点地,青白指节灵巧翻飞。被扯成布条的棉料迅速缠上伤口,止血结打得比军医还利落。

白灵抱臂站在人墙外,随手散掉了凝聚成型的冰锥。

昨天出cos时做的美甲在臂弯掐出月牙痕——少年俯身时后颈浮出淡青血管,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

“卫生所在哪里?”他扶起女生,朝着人群问道。

卫生所?应该是医务室吧?现在早就没有卫生所这种说法了。

“我带你去。”白灵剥开人群,帮忙搀扶起女生。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裹着夏末的暑气涌来。校医推动眼镜,金属框在少女红肿的脚踝投下一道冷光。

"表皮擦伤,冰敷半小时。"镊子夹着酒精棉球按下去的瞬间,封亦下意识蜷了蜷手指,仿佛那声抽气疼在自己身上。

好在这女生并没有大碍,只是崴了脚,外加从楼梯上跌下来擦破了点皮。

自动贩卖机吐出两罐冒着寒气的可乐。少女屈指叩了叩易拉罐,水珠顺着她的裸粉色甲油滚落。

“喏,请你的!”她故意把拉环转到朝外,果然看到对方笨拙地抹了满手泡沫。

“谢谢。”这个伪装成少年的僵尸正用手忙脚乱的擦拭可乐泡沫,笨拙得像个刚学会用吸管的幼兽。

“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没关系的。”少女踮起脚尖坐上花坛,白色高跟鞋在旗袍滚边下晃出细碎光斑:“你人还挺好。”

“师父说,遇人受难要伸出援手。”

“你师父似乎是个不错的人。”她忽然开口,高跟鞋鞋尖轻轻磕着花坛瓷砖。

少年闻言倏地站直,后颈淡青血管在阳光下突突跳动,仿佛古寺檐角被风掀动的铜铃铛。

“她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提起师父,封亦的眼神中都有了光芒。

医务室方向传来喧闹,几个女生捧着碘酒棉签跑过。少女余光瞥见封亦迅速侧身让路,甚至提前抬肘护住她们怀里的医疗箱。

这样的家伙,真的是之前在江边那个对她一出手就是杀招的僵尸吗?

"走吧。"她旋身跃下花坛,裙摆带起的风里藏着淡淡的妖气。

就算是这样,你也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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