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且没有变态到这种程度，只是会收她为徒，带她离开这里罢了。

如今元苓一无修为，二又变成了一副凡人眼中妖怪的模样。不论如何，凡俗已经没有她的安身之所了。

如此一来，那元苓是不是也算是纯狐氏的圣女了？

“嗯……好舒服……”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的小狐狸用尾巴卷着被褥，鼻尖蹭着被角，嘴里嘟囔着闷闷的清脆声音。

闻声，陆白九看向床上的小狐狸。

蓬松如云絮的狐尾轻轻摆动，耳尖抖动几下。元苓脸庞微红，惺忪的赤色眸子半眯着看着床边，似乎还未彻底醒来。

“这是……哪？”少女头顶的那对绒耳突然支棱起来，随后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这眼熟的白衣男人。

喉咙中的声音有些古怪，不像平时的声音……元苓只当是刚醒来喉咙太干，声音有些嘶哑。

“变成这副模样，感觉如何。”坐在一旁的白衣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元苓下意识抬起手，入眼的却是一双白嫩的小手，往日炮制药材与干粗活的厚黄老茧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且身后感觉怪怪的，总有些东西蹭着她的尾巴……尾巴！？

元苓猛地回头，入眼的便是蓬松的墨色狐尾，尾尖是雪色，像毛笔的笔锋一样。

“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什么了，我怎么……”慌乱中，元苓抱着自己的尾巴，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身上乱摸。

除了这从屁股后面长出来的奇怪鸡毛掸子，便是头顶上多出来的能动的部位。

小手摸到头顶，入手是一对陌生的狐耳，分明不是人能拥有的东西。

低头看去，她身上还穿着之前的衣服，不过干净了许多。宽松的衣物间是一手便能握住的雪白，柔软得令她陌生。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元苓向着某处伸手摸去，入手是一片虚无。

“咕呜……”元苓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一觉醒来，不说性别，连人都不是了。

陆白九抬手给元苓施展了个清心的小法术，让她冷静了些，随后重新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她又忽然想起，眼前这仙人可是和那同样长着非人部分的妖人厮杀。那同样是妖人的她，怕是也要被仙人诛杀。元苓捂着头上的耳朵，眼角挂着泪珠，在床上爬着往后退去。

“仙人大人，我不是妖怪，不要杀我，”元苓变得语无伦次，惊慌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那日去救过你的元苓，是这镇上的大夫……这里的人还要我治病，不要杀我……”

“我看起来是这么嗜杀的人吗，”陆白九摸着自己的俊脸，不免也有些怀疑，“……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如何。”

看来这小狐狸吓破胆了，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半盏茶功夫后，元苓见陆白九没有动作，才稍稍平静下来。

“仙人……”

陆白九打断了元苓的话，她一口一个仙人大人的听着太过啰嗦，随即言道：“我名叫陆白九。”

“陆白九大人，您是仙人对吧。”

陆白九闻言一笑，随后点头。在凡人眼里，他的确是“仙”。

“那有没有办法，把我变回去原来的模样？”元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生怕触怒了陆白九。

陆白九一手捏着酒壶把玩，沉吟片刻后：“恐怕没有。”

有当然是有办法的，不过都是些歪门邪道。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元苓抱着自己的蓬松狐尾，虽然手感不错，如果不在她身上就更不错了。

“这……”陆白九也不知该不该和元苓坦白，她变成这副模样，好像和他脱不开干系。

见元苓那副可怜兮兮的可爱模样，陆白九不由得心头一软，况且刚才还在她身上占了便宜，便给元苓解释起来。

从那先天灵胎到纯狐氏，以及他为何来此，都一一说明。

“我……现在是一个狐妖？”

“以凡人的目光来看，确是这样。但在寻常修士眼中，或许是个天大的机缘。”

陆白九见元苓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从一个男人变成了一只母狐狸，要是传到各界修士的耳朵里，怕是要乐死不少人。

“不必担心，纯狐氏在修士眼中并不算妖，要是硬说的话，你如今应当是先天之灵。”

所谓先天之灵便是诞生于天地之间的生灵，天为父，地为母。

“虽说也不算是人。”

注意到元苓疑惑又带着些幽怨的目光，陆白九轻咳了几声。

说得再多，她恐怕也难听懂多少，只能日后再给她慢慢讲了。

旋即陆白九手背在身后，缓缓起身。

他一袭白衣干净利落，衣袂无风却浅浅飘起，腰间悬着几道流苏与一枚玉佩。淡淡灵光萦绕周身，其面容生得极年轻，面若冠玉。长发半束，余下则青丝垂落至肩。

左手食指上还戴着一枚戒指，通体如玉。

元苓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若是说世上有神仙，想必就是这副模样。

陆白九正色道：“元苓，你可想修仙问道？”

闻言元苓一怔，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真的仙人。和师父说的一样，能凭空拿出物品，踏空而行，施展神通。

“变成您这样仙人？”

“我等不是仙，是修仙者，同样是求仙问道之人。”陆白九摇摇头，嘴角仍挂着一丝笑意。如若成仙是此等简单之事，亘古以来的万千修士便不会皆是苦苦修炼至寿元耗尽，郁郁而终的结局了。

看着元苓，总觉得和过去的谁人有几分相像。

陆白九摆摆头，看向在床边踌躇的元苓。

“我听师父说过，仙人是夺天地造化，以求长生的人。”

“倒也没错。”想起隔壁那柄灵剑，陆白九暗暗叹气。仙之一路，天资便决定了能走多快，进而决定了能走多远。

想到此处，陆白九心念一动，要是纯狐氏那些老东西，知道了他陆白九收了他们狐族圣女作徒弟，又会有什么表情。

“修仙一路多是凶险，时刻有性命之忧，长生路上艰险万种。”随着陆白九的踱步，他束起的发丝漏下一绺垂在颈侧。

元苓看着眼前这称得上仙风道骨的仙人，还有那俊美的脸庞，有些看得出神。

“话虽如此，可如今在你面前的便是化婴期大修士，陆白九。”

“拜本尊为师，本尊便传你无上仙法，”俊俏的脸上带着颇为自信的笑容，陆白九与元苓四目相对，等待着她的回答，又补充道，“寻常人寻仙之初，能拜上一个灵台期的师父就已是难得。”

元苓的小手还在紧张地抓着被褥的一角，见此情景，也不知作何回答。

仙人……眼前的一切都如梦似幻，元苓感觉在做梦。

恍惚间，她想起师父曾说过：仙人就是修道的，我们行医的也是修道的。仙人修的是长生道，与天斗，夺天机，增寿元。而我们修的是医道，同样与天斗，与天夺命，同样是逆天而为。

元苓手脚并用从床铺上爬了下来，姿势有些古怪。这具身体比起原先的要小上一些，行动还未适应。

陆白九的神通，她已经见过了，自然没有任何疑问。况且她还活着，同样是因为陆白九在和妖人打斗时护住了她。

她从来都向往师父口中所说的故事，向往那飘渺遥远，却又潇洒逍遥的仙人。

随后元苓撑着不合身的衣袍，跪倒在地，重重给陆白九磕了一个头：“弟子元苓，拜见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