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不活了?”

“喂,考虑一下啊,我觉得我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苏欢欢飘在洛河身边,一路叽叽喳喳地跟着他走到他的小屋内。

她似乎不太喜欢在地上走路,平日里都是双脚离地摇摇晃晃地飘在空中。

此时一会绕到洛河身前,一会又双手搭在他后肩上,像缠在他身上的一条可可爱爱的红色围巾。

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面前这个人居然对她的提议如此不为所动,似乎只是惊讶一下,然后就没有后续。

他的日子有多难熬苏欢欢是清楚的,她已是自认心性坚韧意志顽强的人,但让她换到洛河的处境去,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他现在这样波澜不惊。

要知道,她苏欢欢凭借平平无奇的悟性和修炼天赋一路从底层杂役爬到魔宗真传的高度也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的...

按理来说,自己应该是那个给马上就要被杀头的犯人劫法场的好汉,洛河怎么也该对自己感兴趣一点。

结果看起来,这个脑袋被刀架着的人似乎是更在乎那柄刀利不利索的?

他自然不可能是寻死之辈,有那个想法他早就实践了...或者说,他真的是那无情无欲无感之徒...不...

如果真是那样,他之前在黑铜门内也不会对我做那些事,自己也不会想着将这必死的人回收到自己身边来...

难,难不成...

苏欢欢面色诡异,试探性地问了问:

“你...不会是因为那洛红玉吧?”

洛河原地打坐调息的洛河睁开眼看向苏欢欢。

她难道猜到了?

倒确实是和洛红玉有关。

洛河点了点头。

“!!”

苏欢欢不可置信地虚退两步,眼神中充斥着的是满满的震惊。

不是吧,那个女人对你来说完全是可以抽筋扒皮的仇人啊,你居然因为她不愿意脱身而逃?!

她上辈子是你老妈还是怎地?

看着苏欢欢这夸张的表情,洛河知道她估计会错了意。

不过他也无法开口解释,索性重新开始调动内力,开始压制体内逐渐四溢的煞气。

他自然不可能是要自寻短见或者什么别的,只是他不需要苏欢欢的帮助而已。

从他第一次在这具身躯里睁开眼到他能够自由阅览天宸剑宗藏书阁的秘籍这九年中。

他首先花三年来将自己的意识从失魄和煞怨的苦痛中拔出,开始有能力在承受剧痛的同时进行深度思考。

而后,他又花三年来厘清自己的处境,探查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

最后三年,他开始寻找解脱的办法。

好消息是,他找到了。

他的爽魄被杀奢术挖下给洛红玉之后,她那残缺的爽魄也置换在他的神魂中。

那枚红玉的存在虽然隔绝了从洛河这里传去的感受,让洛红玉不会感受到洛河的痛苦和思绪,但却没有隔绝洛红玉到洛河的这条路径。

所以,洛河可以非常轻微的感受到洛红玉的想法和情绪波动,而更重要的是,他在洛红玉的这一魄中找到一段残破的记忆。

那段记忆中,一位身着青衣,看不清面容的女仙人对着彼时还并未变得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洛问水,说了这么一段话:

“贵女为天所厌,人间不容,恐难以活过十岁...哪怕强行接魂续命,亦会被天道查之,在其凝结神胎之前降下一道雷劫,避无可避。”

凝结神胎,则是步入元婴的标志。

而被天道探查到的那一刻...没有比这亲自沟通上仙的升仙会更好的时机。

而现在的洛红玉,乃是金丹巅峰,距离元婴一步之遥,那一步,便是升仙会。

至于为什么这段话会是洛河脱困的关键...自然是因为那一道雷劫。

夫天雷,灭肉身而淬神魂,所以那道雷劫一定要在洛红玉凝结神胎凝实神魂之前落下,否则便可能无法将洛红玉真正地杀死。

而他洛河,本身就是一游荡于天地的神魂,只是杀奢术将他硬塞在了这具中邪的身体里。

该怎么做,就很显而易见了。

正如苏欢欢所说的那样,活不下去,他就不活。

用灵魂形态重开就好。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他的神魂能承受住洛红玉的天劫之威。

为此,他之后的所有时光,都在修行各式各样的神魂之术,到了今日,不说能有十足的把握,他也算有了一些信心。

如今他纸面上的修为是金丹后期,不过单论神魂强度,或许一些元婴大修士也比不上他。

杀奢术,夺魄拘魂之术,术法的关键,便是那具用作容器的躯体。

天雷之力,可破邪术之要害,但他能不能在天雷下活下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至于活不下来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一个死字而已,也正好为这糟糕透的穿越之旅画上一个潦草的句号。

苏欢欢的提案他没考虑过,倒不是不信任她的能力,而是她说她想将洛河当只鬼养在她身边...对他来说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他已经不再在乎肉体上的疼痛,但每当洛河看到洛红玉腰间那枚,如同狗链一般拴着他的红玉...

他就无比地渴望,想去哪就去哪的自由。

“你别这样啊,你想想,哪怕她一无所知,她也是那个既得利益者...没理由这么重视她的啊,你不能真把她当主子吧!”

“你想认主子的话,我也行的啊!我那么理解你的经历,肯定对你会比她好千倍万倍的!”

苏欢欢显然并不打算放弃她的打算,立马开始在洛河身边飘来飘去游说起来,而洛河却忽然神魂一动,默默叹了口气。

总说不能在心里提人的名字果真是对的,这不,人立马就找上来。

“你说什么千倍万倍?”

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在院内忽然响起,苏欢欢眯眼看去,洛红玉并未佩剑,背后衬着无边的夜色,眼眸似星河流动,像替代了月亮一般站在外面,盯着苏欢欢。

一红一白,又一次对峙。

“红玉姐姐,今夜怎么有兴致跑来这偏僻别院来?莫不是练完了剑,还得练练其他的不成?”

“你若再唤我一声姐姐,我便视作你想和我比试一番。”

洛红玉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不知何时站起来的洛河,和依旧缠在他身边的苏欢欢。

“你在他院子里做什么,同他说了什么?”

“唉呀,那可真不好意思,净是些不好向红玉...妹妹提起的事情。”

“...”

“别急着召你那鹿岚剑,告诉你便是。”

苏欢欢提手一摁,指尖将洛河向后推一步,洛河看了她一眼,也未反应。

“其实啊,我是一直看你家这小哑巴面善,洛少主你这么一副不知爱惜佳人的做法实在可惜,便想着不若你将他卖给我得了,也算物尽其用。”

苏欢欢笑着说道。

“我用一百枚灵石同你买如何?”

“...看着面善,佳人?”

听闻此近同于挑衅的话,洛红玉倒是并未直接发作,而是露出了一道极为冰冷的笑容。

“你若是看到他那面具下的模样,不知还说不说得出这番话。”

“洛少主竟也是以貌取人之辈?”

“废话少说,离开,当年黑铜门没打完的架,明天升仙试我再同你讨教。”

“唉,无趣...”

不过,经这么一说,苏欢欢也才想起,自己竟是没看过洛河的真容是什么样的。

下一次...想个办法扒了他的面具来看,哼哼。

苏欢欢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脸上做叹气状,随后又抛给洛河一个小瓶。

里面是伤药,是精纯的,没有那些乱八七糟的血气的伤药。

“接着,小哑巴,瞧好了,我可和某些动不动就戳人窟篓眼的人不一样。”

“扔了,洛河。”

“喂,凭什么!”

洛红玉并未回答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洛河的眼睛。

“你生于天宸剑宗,长于天宸剑宗,苏欢欢此等魔道,你无由亲近。”

“人洛河都没说话呢,你替人家说什么?”

握着小瓶,里面传来清新的药香。

洛河思索片刻,将药瓶收在怀中,再次步入自己小屋内。

“哼哼~看到了没,人家自是分得清谁对他好,谁对他坏的,洛少主,左右不过一个剑侍奴仆而已,你让给我又如何?”

虽然苏欢欢此时得意的神情让洛红玉十分厌烦,但她只是看着洛河转身的身影。

她看过很多次他的背影,无论是年幼的,还是现在青年的。

但这一次看到的,却有些不一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明确的,拒绝自己。

咔...

原先被她握在手中的小盒悄然碎裂,里面是天宸剑宗内部治疗剑气伤势效果极好的方药。

当时伤他并非她本意,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对他道歉的义务,且她也确实不喜欢他,但...他怎么说都是天宸剑宗的人,而自己,是天宸剑宗的少主。

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得太多了。

他没什么值得怜惜的。

“明日是升仙试,升仙试过后便是升仙会。”

“你,好自为之。”

抛下这么一句话后,洛红玉也不管苏欢欢会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径直离开了洛河的院内。

她曾经一直希望洛河不要同一个死人一般,对她半点反应都没有。

而如今,他对她有了反应,可她发现自己也并不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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