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螃蟹灯的银铃随着离荀安的蹦跳叮咚作响，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阿衡，我要吃那个！”
离荀安突然刹住脚步，鹅黄裙摆扫过糖画摊的木架。她指着斜对面挂满腌鱼干的铺子，鼻尖几乎贴上玻璃罐里油亮的小鱼干，“要最辣的那罐！”
顾衡刚摸出碎银，摊主已经麻利地包好油纸袋递过来。
离荀安抓起一条小鱼干叼在嘴里，含糊着拽顾衡袖子：“喂我！”
辣椒油蹭在顾衡指尖，他刚捏起鱼干，沐霜绮的折扇突然从旁伸来。
火红广袖扫过鼻尖，半串凉透的鱼丸抵到顾衡唇边：“小郎君也尝尝这个。”
她晃了晃竹签，酱汁顺着丸子滴在顾衡衣襟，“阿离选的辣味太重，仔细伤胃。”
离荀安踮脚抢过竹签，就着顾衡的手咬下鱼丸，烫得直吐舌头：“母狐狸你故意……嘶！好烫！”
顾衡手忙脚乱摸出水囊，离荀安就着他的手猛灌两口，呛得眼泪汪汪。沐霜绮笑得花枝乱颤，赤狐灯的金穗子扫过顾衡后颈：“慢些吃，又没人同你抢。”
三人挤到河岸边时，琉璃灯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拖出交叠的影子。离荀安非要踩着石墩喂鱼，顾衡扶着她胳膊生怕摔进河里。
锦鲤争食溅起的水花打湿裙角，阿离气得跺脚：“笨鱼！这是我给阿衡留的小鱼干！”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馋猫投胎？”
沐霜绮倚着柳树啃糖葫芦，突然屈指弹出一颗山楂，精准砸中最大那尾红鲤。
鱼群轰然散开，离荀安扭头瞪她时，沐霜绮已经笑眯眯递上糖葫芦：“喏，赔你的。”
顾衡趁她俩斗嘴，悄悄揉着发酸的手腕。袖口还沾着鱼丸酱汁和辣椒油，混着二女身上的桂花香与桃香，熏得他太阳穴直跳。
桥头忽然传来吹糖人的吆喝，离荀安眼睛一亮，拽着他就往人堆里钻。
“要那个兔子形状的！”她指着糖锅喊完，突然扯了扯顾衡腰带，“你付钱，我手脏了。”
沐霜绮不知何时贴到顾衡另一侧，孔雀翎折扇轻点他后背：“我也要，我可是‘通房丫鬟’，给我买~”
尾音拖得暧昧，惊得吹糖老汉手一抖，兔耳朵差点拧成麻花。
离荀安抢过糖兔咬掉脑袋，剩下的半截突然塞进顾衡嘴里。
麦芽糖黏住牙齿，他含糊求饶时，沐霜绮突然凑近舔走他嘴角糖渣：“真甜。”
又是这招……
顾衡僵成木桩的瞬间，河面炸开漫天烟火。
离荀安拽着他转身看天光，沐霜绮的赤狐灯恰巧挡在二人之间。
琉璃灯罩将烟火滤成细碎光雨，落在鹅黄裙摆与火红广袖上，仿佛泼洒的星河。
“阿衡你看！”
离荀安突然指着对岸惊呼。杂耍艺人正喷出三丈高的火龙，沐霜绮趁机往顾衡掌心塞了颗薄荷糖。
清凉感冲散甜腻，他刚要松口气，阿离已经掰过他的脸：“我也要喂！”
顾衡认命地摸出油纸包，离荀安却偏头躲开，指尖点着自己嘴唇。
他硬着头皮递上核桃酥，被离荀安啊呜一口咬住指尖。
沐霜绮的轻笑混在喧闹中格外清晰：“小阿离这般护食，当心噎着。”
夜风卷着河灯飘远时，顾衡左手提着螃蟹灯，右手攥着半包松子糖。
离荀安靠在他肩头打哈欠，发间银铃随着步伐轻响；沐霜绮慢悠悠晃着赤狐灯，金穗子时不时扫过他手背。
路过捏面人的摊子时，老师傅举着个穿红衣的小面人招呼：“公子给娘子们捏个像吧！”
顾衡刚要掏钱，离荀安突然揪住他耳朵：“这丑老头把我捏胖了！”
沐霜绮却捻起个九尾狐面人端详，指尖戳了戳狐狸尾巴：“手艺差了些，不如我亲自教小郎君捏……”
顾衡干笑着后退半步，桥头灯笼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河灯顺着水流拐过弯道时，离荀安突然松开顾衡的袖子。
踮起脚望向镇子西北角的黑影，琉璃灯穗子扫过顾衡下巴：“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不等沐霜绮反应，她拽着顾衡钻进巷子。鹅黄裙摆扫过青苔斑驳的砖墙，银铃在夜色里撞出细碎的清响。
沐霜绮停在巷口晃了晃赤狐灯，火红广袖卷着笑音飘来：“春宵苦短，小郎君可要怜香惜玉啊~”
顾衡回头时只看到灯笼残影，沐霜绮早已化作流光消失在屋顶。
“这边这边！”
离荀安拽着他绕过歪斜的柴垛。年久失修的朱漆木门“吱呀”一声被踹开，霉味混着月光扑了满脸。
五层木楼歪斜地戳在夜色里，飞檐上蹲着的石兽缺了半个脑袋。
离荀安提着裙摆往楼上窜，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顾衡扶住她胳膊时摸到一手冷汗，少女却仰头笑得狡黠：“阿衡刚去大观宗那几日，我在这阁楼呆了好几天呢。”
顶楼围栏早已腐朽，夜风卷着万家灯火涌到脚下。
离荀安突然转身扑进顾衡怀里，琉璃灯“哐当”滚到角落。
她发间的银铃硌着顾衡锁骨，呼吸混着未散的辣椒味：“那时总想着，要是阿衡能陪我看着灯火该多好……”
顾衡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颤抖的脊背上。镇上的喧嚣变得遥远，唯有怀中人温热的眼泪浸透衣襟。
“现在我不在这嘛……”
他低头时，少女突然咬住他下唇。
这个吻带着鱼干的辛辣和薄荷糖的清凉，离荀安揪着他前襟的手指节发白。
顾衡顺势环住她的腰，唇齿厮磨间尝到她眼角的咸涩。夜风掀起鹅黄披帛，缠绕在两人紧贴的衣料间。
许久，离荀安偏头躲开他追过来的唇，耳尖红得能滴血。
她攥着顾衡衣襟的手却没松开，额头抵着他胸口闷声道：“只能亲我哦，你要是敢对秋安慈那女人这样，我就把你……”
“炼成傀儡是吧？知道啦知道啦~”
“哼~”
顾衡低笑一声，指尖卷着她散落的发丝：“那得先找沐姐姐借点狐毛做傀儡线。”
“你敢！”
离荀安抬头瞪他，湿润的睫毛还沾着星点泪光。话没说完又被堵住嘴唇，这次连挣扎都变得绵软。
直到远处传来打更声，她才猛地推开顾衡，鹅黄披帛缠在他手腕上打了个死结。
夜风掀起她凌乱的额发，泛红的眼角比灯火更灼人。顾衡用指腹蹭掉她唇角的糖渣，琉璃灯在墙角晃出细碎的光斑。
“走了走了！”
她拽着人往楼下跑，木梯吱呀声盖过剧烈心跳，“再耽误那母狐狸就要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