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历史,是完全遵循实用主义而造的建筑,五层的大楼由红砖灰瓦堆砌而成,如军队般方方正正,纪律严明。
想要进入军管局,首先得穿过延绵在军管局附近几百米范围内大大小小几十座绿色棚顶的征兵帐篷。
其间也少不了安全检查站,经过两次搜身,我和叶芙蕾娜才来到红色大楼外围的围墙。
大楼周围的防卫找不到死角,高耸的围墙环绕着整座楼,围墙上方还缠绕着带刺的铁丝网。不确定铁丝网有没有通电,但应该没有,毕竟现在能源紧缺。
高墙之下,装备精良的军士正三人一组,一丝不苟执行着巡逻任务,每隔几十米就能看到一组巡逻队。
所有巡逻兵都身穿防弹大衣,脚踩军靴。头上戴着冷酷无比的一体式黑色防化头盔。
防化头盔顾名思义,整合了钢盔与防毒面具的功能。漆黑面具上的玻璃体眼罩折射出红光,令任何见到汉莎军士的人,心里都难免产生一种阴森恐怖的压迫感。
不过我知道,在这些骇人的防毒面具之后,是一张张无比稚嫩的脸。这些巡逻兵的年龄很可能还不到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华。或抱着一腔爱国热血,或因为走投无路,或对叛军心怀仇恨,而不约而同的签署了神圣的动员令。
要说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丑陋的防化头盔,不仅能保护着汉莎战士们的生命,也许还帮忙掩饰了一代年轻人的脆弱与迷茫。
总而言之军管局大楼高墙环绕,守备森严。不通过门口的检查站,想擅自出入简直天方夜谭。
所幸,我和叶芙蕾娜进入军管局没遇到什么麻烦,出示证件,检查危险品,上交配枪。一切都严格按照流程行事。
自从进入军事管理区,这里凝重的气氛就压迫着我们俩,以至于我们谁也没心情闲聊打趣。
和外面的样子表里如一,军管局内部也是一派实用主义气息,进门就是一座巨大的楼梯,两侧是无数的办公室门,每个办公室都简洁的挂着牌照,使人一下就能分辨出部门。身穿军服的情报员四处奔走,军靴在深色的地砖上踏踏作响,每一步都带来沉闷的回响。
我和叶芙蕾娜在这里,光是因为没穿军衣,就已经显得非常格格不入了。
“我们受到了召见,来找霍夫曼上……霍夫曼将军!”
我跟接待员说,接待员也是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见我们俩轻车熟路,反倒是他很有压力的样子。他紧迫的拿起内部电话一阵询问,然后告诉我们立刻去三楼。
咚咚咚。
叶芙蕾娜伸手敲响了霍夫曼将军虚掩的门。走廊里的卫兵始终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我们。
“进来。”
霍夫曼将军身高与我相当,虽然已两鬓半白,但他结实的身躯和冷峻的目光依然带有强大的气场,几乎会令首次面见他的人忘了呼吸。所幸我和叶芙蕾娜不在此列。
将军的房间甚至也没有我想象中的装饰品,一旁的书柜里面空空如也,红木雕琢的办公桌上,只有简单的电话、地图和垒的有半米高的机密文件。
我对霍夫曼的印象是,即使他在前线时,看起来也不像五十多岁的老人。但现在的他眼睛布满血丝,脸上难掩疲惫,可想而知这段时间的境况。
“霍夫曼长官!”
见进门的是我和叶芙蕾娜,霍夫曼将军满面的愁容,稍现出一丝宽慰:
“杜戈尔,叶芙蕾娜!你们俩可算来了,赶紧准备好,现在战局紧迫!”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吗。看来只得根据服役时的经验来应付了。
霍夫曼下命令的时候,不要质疑。
“霍夫曼长官!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问。
“杜戈尔,你马上通知工业区,立刻停止和议会的对抗,做好准备全面服从军方统一调配。你能做到吗?”
霍夫曼长官,你不如让我明天之前手搓一台高达出来,这个比较现实。我心想。
但想归想,说归说。
我回答霍夫曼道:“长官,你的要求非常难做到。但我会尽一切努力去尝试。”
“这不是要求,这是计划,是命令!工业区和议会的对立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和平结束。否则就只能武力解决了。”霍夫曼冷峻的说。
“什么?!”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话还是令我大为震惊。
“…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叶芙蕾娜帮我问到。
“战争再次爆发了,而汉莎走上了错误的轨道,这让我们面临失败!但我们(军方)会及时纠正它。我们成功争取到了议会大多数席位支持,由军方推举的执行长官马上就要就职了——但如果我们不能遵守诺言,迅速结束对立。贸易行会和学院代表就不会继续投支持票了。”
霍夫曼将军说的言简意赅,即使是不参与政治的我和叶芙蕾娜,也理解了当前状况。
看来,军方和议会达成了交易,时隔三年,执行长官将再次由军方代表出任。作为代价,军方对支持的势力承诺了要“解决”灰钢兄弟会导致的“麻烦”。
如果实现不了诺言,军方就会失去支持,议会将再次分裂,继续寻找下一个倒霉蛋上台。
见我面色凝重的一言不发,霍夫曼将军步步紧逼:
“杜戈尔,我召见你就是因为听闻你在工业区有一定声望。现在灰钢结社非法封闭了工业区,所以我找你来,如果你有办法说服工业区放弃抵抗,那么事情就可以和平解决。”
我说:“工业区进行对抗是因为议会非法剥夺了工业区的席位,把所有工人代表赶出了议会。所以我们那里现在对议会非常反感,甚至大多数人认为汉莎议会本身就已经非法了。”
霍夫曼将军听了我的话,回到桌边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翻找了半天,最后懊恼的把笔一摔:
“白费功夫!我不看文件了,杜戈尔,你告诉我如果恢复工业区公民的议会席位,那么灰钢手里掌握多少比例的选票。”
我心里粗略估计了一下,说出了一个乐观又不乐观的结论:
“报告,霍夫曼长官。如果完全按照宪法规定的公民投票权来执行,工业区的选票比军方还多。正是因为‘担心’工业区一家独大,议会里的其它反对势力才里应外合,非法将工业区代表驱逐出了议会,也导致了今天的对抗局面。”
至于工业区的选票为什么特别多,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服役包含技术岗,所有工业区有大量服过役的工人,加上工业区独有的抚养院设施,有公民权的女性数量也断层领先。
最重要的是,灰钢兄弟会内部异常团结。不像是内部各有利益的贸易行会,以及思想自由开放的学院,本身就存在不同派系互相消耗制衡。灰钢对外是完全的铁板一块,也几乎不可能从外部分化瓦解。某种意义上,反对派污蔑灰钢势力是议会的毒瘤,站在他们的角度也不无道理。
正是因为灰钢的特殊性,汉莎城内的所有势力,只要循规蹈矩的投票都不可能战胜灰钢。反对派只能现场涂改宪法,宣布抚养院里的孩子不算人,并剥夺工业区托儿母亲的公民权——这当然激起了灰钢的愤怒,于是议会一不做二不休,在某次国会拳击赛后宣布驱逐所有工业区代表。
我的言下之意是,按照汉莎共和国的神圣宪法,军方应该先武力镇压支持他们上台的议会。
但军方这么做,议会就不会支持军方,军方就不能这么做。所以军方能做的只有“解决”被踢出议会的工业区。
政治,很奇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