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经历了一天动荡的定南镇,眼下静悄悄的,没几户亮着灯,一条街上唯有朱家客店还处处灯火通明,并未随周遭房舍一道隐入夜色。
入了夜,朱家客店来了些忙活了一天的江湖客,一楼大堂的气氛也是因此热闹了起来。
来自登封万佛宝刹的僧人来次讨碗素面,顺带和店家说好在一楼大堂凑合一夜。
来自纯阳宫的道士,亦是来吃些简单的斋饭,一群人收拾好了一楼的客房,订下了住在一楼房中。
其余的江湖客买酒买饭,各自想辙在朱家客店的某处凑合一夜。
定南镇遭灾,朱家客店的生意却是因此好了起来,直叫朱家客店的老板朱老汉感叹世事无常。
人来的多了,声音也嘈杂了。
本来趴在桌子上睡会是会的耶律盈也是因此被吵的醒了过来。
索性,便招呼来宝刹的和尚和纯阳的道士,一道拼桌凑在一处,聊问些定南镇的事情。
道士中,一名十来岁的女道士是他们的新领队,容貌清秀的小道姑,道号妙玄。
被耶律盈问起,他们来定南镇来的早,可有发现定南镇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妙云思索半晌,旋即点点头,沉沉应
“被公子这么一问……好像确实有。”
“那一晚,我师父夜半打坐修持,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那是孩子哭闹的声音,大人惊叫厮打的声音。”
“我师父赶紧去看,却发现,正有一伙黑衣人在几户人家里抢夺孩子。”
“又杀人,又抢孩子,杀完人处理尸体的动作极其熟练,迅速的将现场伪装成了这家人逃难离去的样子,不见半点杀人的踪迹。”
“师父见此,连忙跳窗下楼去阻止。”
“可怎料,那些黑衣人各个三流中上游的水准,七八个一起攻来,师父一时竟敌不过。”
“我们师兄师妹都惊醒后,自然是赶忙帮助师父应敌,他们看我们人多,也就逃走了。”
“他们的武功套路,都是万佛宝刹的招式,这些人虽说都戴着帽子,可这些人却都没有头发的鬓角,肯定是秃头。”
“肯定是丰宁寺的贼秃,偷抢孩子,杀人害命!”
“哼,什么和尚,我猜丰宁寺的和尚就是一班人牙子!”
小道姑妙云如此说话,一旁的万佛宝刹戒律院的方脸和尚听来当即大怒。
他皱着眉头,不悦连忙道
“妙云小师傅,都是出家人,凭什么平白污我丰宁寺师兄们的清白?”
“今日贼人来袭,你也看到了,舅公山上的贼,亦有剃了光头在头上纹身表现其凶悍的。”
“丰宁寺的师兄师弟们他们都不会武,也就圆通师叔祖会个一招半式的,但那都是为健体而已,实际上圆通师叔祖的武艺还不如小师傅你呢。”
“一群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怎么可能是抢孩子的凶手?”
“你凭甚不怀疑是山里的贼,而言之凿凿的说抢孩子的是丰宁寺的师兄们?”
妙云与方脸僧针锋相对,一僧一道颇为不对付,哼哼应道
“那你又如何解释,丰宁寺不断诓骗孩子出家,且不叫人进寺看孩子?”
方脸和尚一时口拙,毕竟这一点他也好奇,但还是大声的为丰宁寺和尚辩驳道
“他……他们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小师傅你不知道内情,不要妄语!”
妙云闻听,顿时就势嘲讽
“你看,词穷了吧?”
“一群拐卖孩子为祸乡里的贼秃,你为他们辩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万佛宝刹名为天下第一大派,怎的都是这般恶僧?”
“妄为武林正道之首!”
和尚闻言,一时瞪大了眼,可口拙的他那里辩得过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一僧一道,一个大汉一个小姑娘,两人争吵个没完没了。
耶律盈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话竟会引得和尚老道这么大矛盾。
不过,和尚老道吵归吵,耶律盈也从中分析出了些有用的消息。
以往,丰宁寺的和尚是自愿性的吸引本地百姓把孩子送入寺庙。
而近日,和尚们好像遇到什么事了,着急了,开始抢人了。
会是什么事呢?
如此,耶律盈心内多了一份疑惑,但也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左劝大和尚,右劝小道姑,这才把这场骂战给平息了下来。
劝小道姑时,一个不慎捏了下她手腕,遭人家怒斥了一声流氓。
眼见如此,一众道士一时间各自藏话频出。
直骂的耶律盈祖坟冒绿豆冰沙味电子烟,叫他有委屈难辩。
周璇玑在一旁看乐子,直笑的跟芝士雪豹似的,帮着好说歹说,这才叫这一伙道士们各自离去了。
道士走了,和尚走了。
随即周璇玑看向耶律盈,随即道
“耶律盈。”
“我觉得除了这些和尚古怪,还有另一个人也很怪……”
“是林老爷子。”
“其他的都好解释。”
“最难解释的是,他恨山贼,要虐杀山贼四当家以平丧子之痛。”
“他为什么不在县城油烹四当家呢?”
“有城墙,山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进去的县城他不待,他偏要选在定南镇来做这个事情。”
“就仿佛,就是他故意将山贼引来,在这个全无工事的地方乱战。”
“耶律盈你想想。”
“如果没有你我这两个搅局的,定南镇就被屠灭了。”
“而这都是因为林老爷子在定南镇设法场的结果。”
“林老爷子。”
“他必然是有问题的。”
周璇玑话说至此,这时卡木然江应了声,随即道
“那个老森口不是好人呢嘛?”
“要不这样吧。”
“我半夜里,悄悄地摸进老森口住的那个地方,看看他在做撒,听听他私下里会fo撒。”
“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我们明教嘛,在大唐的时候,是全大唐数一数二的刺客组织呢。”
“各个明教弟子,都是雄鹰一样的刀客,也都是鬼一样的刺客。”
“虽然西域于阗李氏佛国灭亡,明教总坛随归义军一道东迁,实力早不如以往。”
“但不管门派如何凋零,我们明教弟子本领依旧不俗,各个身手不弱于唐时。”
“我现在就动身。”
卡木然江说着便要起身,耶律盈却是伸手将他按了下来,旋即道
“且慢且慢。”
“现在去早了,不如等后半夜再去。”
“前半夜,没准去刺探林老爷的人不只有我们。”
“待到后半夜,再去看,没准更合适。”
耶律盈如此说,卡木然江自然是点头应下了此事。
四人又是聊了一阵。
待桌上的饭食酒水吃喝的差不多了,旋即便一路来到了二楼阁楼上。
站上一站,等店里的伙计收拾打扫两件房舍,等着进房休息了。
又是端送热水,又是送些晚上吃喝的茶水点心什么的,一时间伙计们上上下下的,也忙不完。
此时,四人便是各自闲待着无事,随便聊些无关正事的事情。
周璇玑靠站在栏杆处,凭栏望着一楼的一个个江湖客吃吃喝喝,一时有些犯困。
周璇玑正兀自打着哈欠犯困着,此时左侧,却是突兀的传来了宋绮言的声音。
“那个……周姐。”
“你晚上睡觉,会打鼾吗?”
周璇玑闻言一时有些醒盹,只觉得哪里怪怪的,皱了皱眉,随口应道
“不会,问这个干嘛?”
宋绮言点点头,旋即继而道
“那……周姐你是习惯裸睡,还是……”
周璇玑话听至此,只觉得怎么听怎么别扭。
看宋绮言的脸,只见她一张英气俏脸上泛着淡淡红晕,目光躲闪不大好意思看自己似的。
一时间,莫名叫周璇玑觉着颇为不适。
心内不由得暗道,这小宋袜子她脸红个什么劲?她不能是个同吧?
一时,周璇玑照实回答的点点头,却又怕对方听了兴奋似的,赶忙又摇了摇头否认了。
随即,宋绮言又是一连串奇奇怪怪的问题,直叫周璇玑越听越是觉着别扭。
相比较两女,耶律盈和卡木然江则和谐的多。
“木大哥来自西域。”
“小弟冒昧问您一句,不知您可有烤肉打馕这方面的手艺?”
卡木然江闻言,当即笑着应道
“哎捧油,有着呢!有着呢!太有了!”
“我行走江湖时候嘛,两个手艺赚钱养活自己呢。”
“一个是当杀手,另一个是当厨子!”
“这边嘛,吃着我烤的串,那边有人拿刀子割你的耳朵,你都不觉得疼呢。”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嘛,就看见店老板朱老头有一只羊。”
“反正我后半夜才去林老爷那里打探情报。”
“不如,咱们下去,找几个巴郎子一起,一起杀羊烤羊,吃喝到后半夜。”
“如何?”
耶律盈听闻,当即一笑,旋即连连点头,满目的期待之色。
夜晚,萍水相逢江湖客,饮酒烤羊且为乐。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快乐的吗?
喝酒,吃羊!
这才是男人的快乐!
不多时。
伙计将房间收拾好了。
正和卡木然江聊哪里的羊肉更嫩的耶律盈,此时只觉得胳膊被人拽了拽。
随即他回头一看,却见是周璇玑。
“耶律盈,进屋睡觉了。”
周璇玑一言,听的耶律盈一时间一愣。
短短片刻后,耶律盈对卡木然江一抱拳拱手,连忙道
“失陪。”
旋即,便是随着周璇玑一道进了屋,紧接着房门咔哒关上了。
周璇玑耶律盈进了房,外面剩下的卡木然江和宋绮言面面相觑。
尤其是宋绮言,只觉得难以理解。
“嘶……”
“周姐不是说,她跟耶律盈不是小夫妻吗?”
“不是夫妻,那他们孤男寡女的怎么会住一起?”
“按理说,单身男女出门在外,不该是女的女的住一起,男的男的住一起吗?”
“这周姐。”
“人好怪。”
“和我解释清白的时候,煞有介事的,极力否认她和那耶律盈有什么关系。”
“眼下怎么又和他睡一个屋了?”
“刚刚她表现的也很奇怪。”
“我不过是问了她,会不会打鼾,是否会裸睡,睡前要不要互相帮忙擦洗一番什么的,她越听脸上神情越古怪。”
“像是怕我似的……”
“我有什么可怕的吗?”
宋绮言挠着头,一时间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吓到周璇玑了,叫她宁愿和男人一屋都不跟自己一起。
她一声轻叹,兀自摇了摇头,进了另一间屋。
走廊上。
独留下馋虫被勾了起来,但烤羊之事已然告吹的卡木然江,兀自一人难受不已。
刚刚耶律盈左一句男人的快乐,右一句今晚畅饮酒肉,横竖说的人畅快淋漓。
结果被女人一句话,就立马先前说的那些都不算数了,留下句“失陪”火急火燎一起进屋了。
耶律盈这前后的反差,卡木然江想来,不由得摇摇头一叹。
“纯森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