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若无其事的重新坐直身子，继续小口的品尝着雪域天罗，慕清岚注视着他，知道现在继续追问也问不出什么，便转开话题道：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什么有何打算？”
“你是真糊涂还是在和我装傻？” 慕清岚纤指轻点石案，“你如果用的是其他宗门的剑法倒也罢了，却偏偏用的是千山覆雪……”
“那不是为了打他脸顺便替您出气么？”陆尘的语气带着点小小委屈，“我帮您把人打回去，怎么还落得一身埋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是我考虑不够周全，平白给慕宗主添了许多麻烦……”
“你？”
“还要劳烦慕宗主费心去给诸位剑宗长老给交待……”
“谁与你说这个！”
慕清岚“啪”的拍了下石案，她从石凳上站起身，恨不得拿点什么东西给陆尘的嘴堵上。
“好好好，慕宗主既然嫌我多嘴，那我缄口便是。”
说完，陆尘便垂首闷声饮茶，盏中涟漪轻轻荡开，一杯接一杯。
“罢了，是我失言可好？”慕清岚的玉指抵着太阳穴，她现在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因为师兄可从来不会向他这样，令人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
但是，对面的陆尘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回应她的唯有茶盏轻碰声响。
“……对不起。”细若蚊呐的轻语从慕清岚口中缓缓飘落。
陆尘抬起头来，无辜地看向慕清岚，“慕宗主您刚才说话了吗？”
“我说……对不起。”
“慕宗主何错之有，是我行事鲁莽……”
“好了我们能不能别再说这个。”慕清岚现在真的感觉脑袋有些痛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打算。”
“其实我本来也没什么打算。”雨渐渐停了，陆尘放下茶盏，扭头看向海棠花上纷飞的蝴蝶，“况且慕宗主心中早有定夺，不是么？”
“嗯？你怎么知道的？”慕清岚黛眉微挑，心里有些好奇。
“我猜的，”陆尘回望那双秋水般的眸子，“这事儿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慕宗主宣布你早就和我师尊有约，允许我在剑宗修行千山覆雪，而那几招则是我从破枪式残卷中领悟出来的，如此一切就都能说通了，既能堵悠悠众口，又全了剑宗体面。”
慕清岚怔然良久，最后发出一声幽幽地叹息。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件事我的打算并不重要，在我用千山覆雪赢下卢岳的时候，这个结果就已经注定了。”陆尘把空空如也的茶盏放在案上，起身将紫砂壶提起，“慕宗主抱歉啦，方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还请不要见怪。另外这雪域天罗着实好喝，不知道我能不能带点回去给师尊尝尝。”
慕清岚抬眸瞥了他一眼，说道：“这茶我怕你师尊看不上呢……另外取水的地方在屋子后面，你顺着那条青石小径绕过去便是。”
……
陆尘归来时，除了紫砂壶里清泉之外，还放下了一个白玉盘子，里面放着几个精巧糕点，看的慕清岚眼前一亮。
“之前没事儿的时候做的，就是不知道配不配的上慕宗主的好茶。”
看着慕清岚跃跃欲试的模样，陆尘恍然间感觉她仍是记忆里的那个眼巴巴等糖吃的小丫头。
“……这个叫芒果慕斯，这个是草莓千层，这个是提拉米苏……”陆尘一个一个的为她介绍着。
“那个提拉……什么什么的，怎么名字听起来这么奇怪？”
“这是异乡的语言，是音译，意思是……”陆尘略微停顿了一下，“带我走。”
点心都是陆尘之前做好的，做完就放到储物戒指里储存起来，那东西连接着他的背包，反正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就是什么样，老好用了。
慕清岚捧着瓷碟一口一口地吃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掌管一宗大小事务的宗主。
陆尘坐在对面安静地品着茶，在意识中翻看着系统商城，犹豫要不要再兑换个“情报加量包”来让自己的秘境之行更有把握。
不一会儿，慕清岚手里的提拉米苏就吃完了，点心吃在嘴里并非只有单纯的甜，还有某种她先前从未尝过的细腻绵长。
她用帕子擦擦嘴角，眼角余光却偷偷看向陆尘……在慕清岚的记忆里，像这般悠闲对坐的光景，与师兄倒是从未有过。
“嗯，慕宗主有事？”
察觉到她的目光，陆尘关闭商城，抬眸望向她。
“沈玥那丫头一直想来看你，都被我拦回去了。”慕清岚将藕臂搁在案上，轻托香腮眼神玩味的看着陆尘，“另外……裴云曦那丫头也想来……”
“所以也被慕宗主拦回去了？”
“嗯。”慕清岚微微眯起眼眸，“我拦是拦了，但是那孩子倔强的很，一直等在山门外。”
陆尘的表情有些意外，茶盏在他指尖顿了顿。
“她在哪儿呢，我去看看。”
“你当真要去？”慕清岚似笑非笑的轻语着，“此刻山门下可不止她一人，求剑的、问招的、想打探消息的、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还有给你说媒找道侣的。”
陆尘唇角勾起几分无奈，回应道：
“那能不能麻烦慕宗主跟她说一声，我已无大碍，让她回去不要担心。”
“我早就说过了呀，可惜人家根本听不进去，执意要等你。”慕清岚眸中闪过狡色，“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在我闭关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两个丫头之前可从来不会这样。”
陆尘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那便请宗主再备些雪域天罗——等会儿回来，怕是要说许多话。”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凉亭，向着山门处走去。
……
山门外。
裴云曦怀中抱着的鎏金暖炉已换了三次炭，少女蜷坐在山门侧的石凳上，哈气在寒气中冻成白雾，睫羽凝着细霜，嫩白小手被冻得通红。
三日前，演武场的剑气犹翻腾，待她得知一切后便第一时间冲到了演武场，然而那时陆尘已经被慕清岚带走，于是她便跟着人群一起来到了山门下等待。
寒冷让这里的人影稀疏了不少，唯余十数道执拗身影仍沐在寒风中。
突然，前方的人群中传来一整嘈杂，裴云曦被人流推搡着跌坐在结霜的石阶上，连手里的暖炉也摔在地上。
她弯腰去拾那暖炉，却被一只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捡起。
“宗主不是告诉你我没事了吗？”少年看着她眼眸温柔，“外面这么冷，你的身体才刚刚好些，何必要凑这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