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曦怔怔望着少年垂落的发带，指尖忽然勾住他欲收回的袖角。
积攒了整日的千言万语此刻化作喉间细碎的哽咽，就那样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眸。
“你……我以为你……” 她声音轻得像融化的雪水。
"以为我什么？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么？"陆尘反手扣住她冻得通红的手腕，灵力如春溪般缓缓流淌进少女体内，“倒是你自己，身体刚恢复了一些，就傻乎乎的跑到这里挨冻。”
“……我看见论剑台上好多好多的血。”
“那血又不是我的。”
“可是他们都说你受伤昏迷了。”
“啊这……”陆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是因为我灵力透支……算了快别说这个丢死人了。”
陆尘将灵力输送的速度又提高了几分，直到裴云曦的小手温暖了一些，才转过身向着众人开口：“慕宗主让我转告诸位，一切问题后面她都会一一解答处理，继续在这里耗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早些回去吧。”
说罢，也没留下其他人开口的机会，陆尘牵着裴云曦穿过人群，迈过泛起涟漪的山门结界。
“你那样说不会有事么？”裴云曦回头望向山门外翻涌的雪雾，“是宗主让你这样说的？”
“没有，我随口说的，让他们回去总好过在这受冻。”陆尘漫不在乎地说着，“要是不把宗主搬出来他们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
“那宗主知道之后不会生气吧……”裴云曦怯怯地吐了下小舌头。
“不会，她现在应该更怕我生气才对。”
陆尘牵着她的手沿青石小径走着，小径蜿蜒处，冰晶渐作新绿。
裴云曦眼睫低垂，柔弱无骨的小手被少年温柔地牵着，她好想告诉陆尘希望他走的慢一点，想让这条小径再长一些。
二人绕过最后一片竹林，前方不远处便是慕清岚的庭院。
“现在还冷么？”陆尘捏捏她的小手，“回头我给你重新弄个暖手炉吧，你那个看起来就不太好用的样子。”
“还……还有些冷呢。”裴云曦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
“没事啦，慕宗主这地方弄得挺好，等会儿喝点热茶你就暖和起来啦。”
说罢，陆尘便松开她的手向前走去，徒留裴云曦低头对着空荡荡的掌心发怔，心头悄然升起几分怅然若失。
她缓缓抬起眼眸，目光粘在陆尘背影上便再没挪开过，一种强烈的、想要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渴望猛地从心底浮现。
少年的眼眸是那样温柔，在看到论剑台上泼洒的刺目血迹之后，裴云曦真的害怕了。
……这种感觉从未出现过。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从弟子口中得知演武场发生的一切后心里有多慌张，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宗主山门外的风到底有多冷。
裴云曦的纤指不由自主的伸向了少年走路时垂下的手，还是想再贪恋一下那份温暖。
……
凉亭中，坐在凉亭里的慕清岚望着裴云曦追逐陆尘的眼神，翘起的唇角溜过一丝玩味——少女眼眸里的色彩她再熟悉不过了。
“见过宗主。”
裴云曦向她欠身问好。
“嗯。”慕清岚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而对陆尘说道：“我有些乏了，先回屋里打个盹，你们慢慢聊。”
说完，便转身向着小楼走去。
“坐吧。”陆尘随意地坐在石凳上，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几盘精致的小点心，“你应该有许多话想问。”
裴云曦有些忐忑的在石凳上坐下，说起来她进入慕清岚这庭院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都是因为沈玥带她来稳定病情。
“尝尝慕宗主的好茶。”
陆尘将茶盏放在裴云曦面前，热气氤氲，裴云曦小小的啜了一口，一种清甜的梅雪气味在口腔里化开。
“你……真的没事么？”
“你看我现在面色红润，生龙活虎的，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陆尘点点头，继续说道：“倒是你……才刚刚将阴毒祛除干净就跑出来受冻，要是复发了你让我怎么办？我这不是白忙活了么？”
“复发了……不是还有你么？”
裴云曦眼睫轻颤，脑海里不由得回忆起陆尘为自己祛毒时的种种，双颊不由得泛起淡淡的樱粉。
陆尘眨眨眼睛，心想如果能再完成一遍任务薅羊毛的话倒是还好，但要是白打工就算了。
“别吧。”他摆摆手，“怪折磨的。”
听到陆尘的话，裴云曦捧着茶盏的纤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些。
雨后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少年身上落下点点光斑，她抬起眼眸望向对面那张白白净净的脸，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从心底深处悄悄晕开。
“你在外面冻了几天，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陆尘侧过脸，看着两只花丛间飞舞的蝴蝶。
“当然不是——”裴云曦回答的很快，却又马上垂下眸去，“只是很多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呗，咱俩谁跟谁啊。”陆尘撇撇嘴，那两只蝴蝶结伴飞了半天后落在片花瓣上，收起翅膀叠在一起。
“你不是说你是东域修士……东域太虚谷，我记得太虚谷的剑法应该是‘九霄逐月’才对，可我其他弟子说，你当时击败卢岳时用的却是剑宗的‘千山覆雪’……你从一开始就会么？”
陆尘望着少女亮晶晶地眸子，突然有一种想要逗逗她的想法。
“那当然不是了。”他向少女凑近了一些，“你还记得你为我演示过一遍‘千山覆雪’么？我那时便记下了七八分。”
“可我也只演示了一遍……”
“我是剑术天才，过目不忘，别人的剑法我看一遍就能摸头个七八成。”陆尘一边说着，一边玩味地欣赏着少女脸上惊讶的表情，“这么一算，你都可以当我半个师父了。”
“不不不不——”裴云曦连忙摆手，“这怎么行呢？而且你也不是剑宗弟子，我没经师尊允许就把剑法教给你……”
“又怪不到你头上，是我自己看会的。”
“那也不行呀！”
没看出来少女的版权意识还蛮强，陆尘无奈的笑笑，站起来捏了捏裴云曦的小脸。
“傻瓜，逗你的，这事儿我早就和慕宗主商量好了。”
他坐回到石凳上，欣赏着裴云曦脸上羞怒的表情。
“……再说了你真以为我是神仙吗？看一眼就会？我要是有这本事我早发家了，到时候其他宗门一有大比我就混进去把他们的剑法枪法刀法什么的全都偷出来，誊写成册拿去卖，不比在宗门里当个臭打工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