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大人您不知道,我们村时不时会生出些孩子,长得不像人——有的头上鼓角,有的浑身白毛,村里人都叫他们‘怪胎’,说他们是从森林里跑出来的邪祟。”
“只要有这样的孩子出生,他们的父母就会把他们丢进森林里,这是村里不成文的规矩。”托马斯声音越来越低,“可有些孩子居然活了下来,靠砍柴过日子。村里人骂他们是灾星,却又偷偷用他们砍的柴火——拿点剩饭剩菜,或者破鞋破罐子去换。”
“那些孩子在村里不能久待,靠近村中心一点,就有人拿棍子轰他们走。”
“听说他们砍的柴是从林子深处的一棵怪树上来的,别人靠近不了,只有他们能碰……那柴烧起来特旺,比一般木头都好不少。”
“可村里没人敢说那树是好的。他们嘴上说那是邪树,背地里却天天烧。”托马斯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哽咽起来,“我儿子哪儿都没长错,他就是用了种不正常的方法活了下来……可只要村民知道了,他们准会说他和那些林子里的东西是一路的,让我们把他也扔进林子。”
“所以当时珊莎去找人看病,被村医知道了这事。我今天去求村医,让他别把这事说出去。我把家里攒下的盐和腌肉都给了他,可他……”
“说重点!”艾德里安打断了托马斯。
他不关心这些村里的迷信传说,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是那个自称“医师”的男人的信息。
“那个医生长什么样?”艾德里安问。
“好好。”托马斯犹豫了一瞬。
他眼中闪过些许挣扎,又想到自己的妻子那边,终于痛苦地低下了头。
“他平时戴着面具,我只在他在我家屋里歇脚的时候,看到过他摘下面具的模样……”托马斯低声说,“他当时就警告我,治病可以,但不准泄露半个字。”
“我会保密的。”艾德里安点了点头。
“他是个中年人,棕头发,鼻子大得吓人。”托马斯艰难地回忆着,“嘴角边……还有颗痣。”
“嗯。”艾德里安微微眯起眼,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我们要找的人。”
“大、大人……”托马斯一听这话,立刻慌了神,声音发颤,“他说过……如果我们告诉别人他的模样,他就会回来,把我们全家杀了!”
托马斯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几乎要磕头求饶。
“他……他真的是个怪物!我亲眼看见他把村口一个流氓拖进了树丛……那人后来被吸得干干净净,跟一具干尸一样……”托马斯说。
“还有别的信息吗?”艾德里安问。
“我们跟他没怎么说过话,只是问了问我儿子的病……”托马斯小心地回答,“对了,他还向我们要了一张写着‘村里恶人’的名单。”
“名单?”艾德里安眉毛轻挑。
“是的……我随手写了村里几个地痞流氓的名字。”托马斯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那帮人成天欺负穷人孩子,逼他们交钱、干脏活,没人敢管。”
“那你写了名字之后,他们怎么样了?”艾德里安问。
“死了几个……全都被吸干了,脸上连血色都没剩下……”托马斯打了个寒颤。
“他有说后来去哪了吗?”艾德里安继续追问。
“他说他要往北走,好像是去弗莱耶男爵的地界。”托马斯回答,“他走得很急,没留下什么。”
艾德里安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走近两步,拍了拍托马斯的肩膀。
“谢谢你的配合,托马斯。”艾德里安说。
托马斯连连点头。
“我……我只是想救儿子,大人,我什么都没藏着掖着……”托马斯说,“您别把我们家来过陌生人的事情告诉村里人,不然他们又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放心。”艾德里安微笑着,“顺便告诉你,你儿子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几天之内应该就能完全恢复。我还会过来再看看情况的。”
说到这,艾德里安顿了顿。
“至于那个给你‘买药’的人……他不会回来找你们的。”艾德里安走向门口,“我以教团的名义向你保证。”
走出老屋后,艾德里安和伊莉西亚翻身上马,在小路上缓缓前行,朝着埃琳娜的房子驶去。
路上,两人简单对了下口供,随后陷入了随性的交谈。
“珊莎和我说了村里的传说,你不打算调查一下吗?”伊莉西亚问。
“我只关系恶种的消息,其他妖魔鬼怪我一律不管。”艾德里安回答。
“那个‘卖花’的家伙真有这么让你感兴趣。”伊莉西亚说。
“是的,因为他是恶种前十号中的一个。”艾德里安答得平静,“他把人变成邪种,靠的不是喂血,而是靠让人服下一种他身上长出的花。”
“如果你还记得,一年多前,我在酒馆救你的时候,那帮匪徒里就有一只邪种出自那个卖花的家伙之手。”艾德里安说。
“那个巨人?”伊莉西亚说,“方才房间里的味道,倒是和那个巨人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艾德里安点了点头。
“只不过今天这个孩子……”艾德里安顿了顿,“他没有变异的迹象,只是通过那个黑花变回了正常人。”
“也就是说,”伊莉西亚侧头看他,“那个卖花的恶种……真是在救人?”
“不确定。”艾德里安摇头,神情严肃,“但按理说,前十号恶种都是极度危险的存在。这个孩子恢复正常,可能只是个意外。”
“前十号有什么特别之处?”伊莉西亚问道。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恶种是怎么来的?”艾德里安反问。
“服用了变异植株。”伊莉西亚回答,“叫什么……格里芬之花?”
“没错。”艾德里安点点头,“大多数恶种,都是人类服下格里芬之花后产生的。那种花数量极少,整个世界也不过三百四十一朵。”
“所以最多只有三百四十一只恶种?”伊莉西亚问。
“是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给他们编号。”艾德里安停顿了一下,“不过,从十一号到三百四十一号的恶种,其实差别不大——外形、能力可能有所不同,但本质上,都是人体被花的力量异化的产物。”
“而前十号不一样。”艾德里安看着前方的道路,“他们不是单纯的‘变异者’。”
“前十号的格里芬之花,每一朵都封印着一个‘天庭重罪犯’的记忆和灵魂。所以人类服下他们后,不是变异,而是被夺舍。”
“这就导致前十号恶种,不仅拥有恶种的力量,还保留着过往的全部知识、经验、与能力。”艾德里安转头看了一眼伊莉西亚,“他们对恶种力量的理解……和我一样深。”
“而且,我不知道他们现在穿着什么样的身体,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谋划着什么。”艾德里安沉声道,“更可怕的是……”
“他们知道我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