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眉头紧蹙,朝伊莉西亚递了个眼色。

伊莉西亚抬手稳了稳背后的长剑,随即转身走出屋外。她来到马旁,从挂着的袋子中取出一盏小巧的灯笼。

伊莉西亚返回,将灯递给艾德里安。

那盏灯虽小,灯罩内却流淌着温润的金光,如同被封存的黎明,光线温和又集中。

珊莎抬起门闩,缓缓将门推开。

艾德里安接过灯,踏入屋中。

光芒在木地板上铺展开来,将角落的阴影一寸寸驱散。

艾德里安看见,一个男孩静静地躺在地板中央的草垫子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

艾德里安走进一点,轻轻地掀开盖在男孩身上的被子。

骇人的一幕引入眼帘。

在男孩的背后,蜷缩着一具扭曲干瘪的猪尸。

猪尸像是被生生抽离了所有血肉与水分,只剩下一层皱缩紧贴骨架的皮囊,苍白泛灰。

其残余的四肢僵硬弯曲,在地板上摊开。

那具干尸的背部有一道裂口,皮肉翻卷,破口处的轮廓竟与男孩脊背的线条契合。

艾德里安微微屏住了呼吸。

他缓缓蹲下身,将灯光移近男孩的脸。

男孩稚嫩的面孔上,浮现出十分饱足的表情,甚至还隐约有一丝贪婪。

艾德里安轻轻地盖上被子,退出了房间。

“大人,我们家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珊莎满脸焦急地问,“这段时间,他只有晚上会稍微清醒一些,但我们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回应……”

“你是在你们家儿子身上,用了什么秘方吗?”艾德里安问。

珊莎犹豫了一下。

“他前些日子,和他爸爸出去,在路过森林的时候……被狼咬了,伤得很重,几乎活不成了……”珊莎最终还是开口,“后来……”

“珊莎!”一道愤怒的声音打断了珊莎的话。

一个男人快步冲进屋内,神情紧张,满脸怒气。

他手里拎着一把干草叉,挡在珊莎面前。

男人正是托马斯,珊莎的丈夫。

“两位大人,不好意思。”托马斯挤出了一副笑脸,“我们家孩子真的没事,您二位跑一趟,辛苦了。诊金我照付,只是……不用麻烦了。”

托马斯低头咕哝着,回头又狠狠瞪了珊莎一眼,小声斥道:“不是说好了别叫外人来?你连教团的人都敢叫?”

“可孩子……孩子已经成那样了!”珊莎忍不住回怼,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已经进房间看过你儿子的情况了。”艾德里安心里早已有数。

托马斯一怔,猛地转头,脸色顿时铁青。

“什么!”托马斯一把攥住自己妻子的肩膀,“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任何人在我不在的时候进去他的房间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儿子的状态非常不寻常。”艾德里安语气平静,“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托马斯缓缓转过身来,目光阴沉。

“让他说吧,托马斯。”珊莎急切地插话,“反正我都已经让他们看过了。”

“不。”托马斯咬牙,“大人,请你们离开。”

托马斯将干草叉横在身前,尖头对准了艾德里安。

伊莉西亚见状,眉头一皱,脚下略微调整了重心,手已经碰到了剑柄。

“别,没必要。”艾德里安按住了伊莉西亚,转过头对托马斯说,“你应该清楚,对教团成员亮出武器,是可以被当场处决的。”

况且,艾德里安也不是猎魔人,干草叉对他没什么威胁。

“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艾德里安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如果你们愿意配合,不仅你儿子有机会得救,我还能额外支付你们一笔不错的咨询费。”

“不需要!”托马斯突然大吼一声,情绪失控般将草叉向前一顶。

刷!

寒光一闪。

托马斯手上的草叉被拦腰劈断。

被利刃斩断的残余部分“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伊莉西亚……”艾德里安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头瞧见伊莉西亚一脸冷漠的表情,不由得摇了摇头。

托马斯吓得赶紧丢掉手上剩下的木棍。

他其实是个胆小的家伙,就想着吓唬一下医师。

托马斯现在知道教团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了。

他根本就没看清那位银发姑娘的出手,干草叉就已经被斩断。

托马斯脸色变得煞白,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一旁的珊莎嘴唇颤了颤,却连一口气都不敢大声喘出。

艾德里安缓缓踱了两步。

“两位,我其实挺讨厌威胁人的。”艾德里安的声音平静地让人发指,“但我更讨厌撒谎和浪费时间。”

艾德里安扭过头,黑色的双瞳紧紧地盯着托马斯。

“我的同事脾气也很暴躁。”艾德里安笑了笑,“如果你们还是不配合,下次她劈断的,就不是干草叉了……”

托马斯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

“大人、大人饶命……”托马斯颤声求饶,“我……我说,我全都说……”

“别急。”艾德里安抬手,打断他的话。

艾德里安朝伊莉西亚打了个眼色。

伊莉西亚上前,把珊莎押出了屋内,顺手关上了门。

“现在,说吧。”艾德里安居高临下地看着托马斯,“不过你最好斟酌一下,如果你和你妻子说的不一样,那……”

托马斯哆嗦着瘫在地上,用手扶住额头。

他稍微缓了一会,想着反正也瞒不住,自己不说,妻子也会说的。

妻子毕竟是个外村来的,性格也有些天真,藏不住事情。

而艾德里安这一手分开审问,更是让托马斯不敢隐瞒。

“大人……要信我,我真是为了救我儿子……”托马斯咽了口唾沫,“我和儿子坐马车从另一个村子回来时,路上碰见了狼群。我还好,拿起武器跟车队的人一起自卫。但我儿子……他被扑倒了,伤得很重,血一直止不住。”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托马斯眼神痛苦,“回到村子后,我立刻把他送去找村医,可那老头体力差得很,看到伤口的血居然还昏了过去……根本指望不上。”

艾德里安没有出声,只是站着听托马斯解释。

“就在我们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有个外地人路过,说是个医生。他看了我儿子几眼,就掏出一朵黑色的花,说能救命。”托马斯回忆着那天的细节,眼神仍有些发直,“他说要把花喂给我儿子,还要找一个活人,手脚绑住,让我儿子睡在他身上一整晚,屋里不能透进任何阳光。”

“我当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花一拿到手就喂下去了……结果真的见效,血马上就止住了。”

“可那活人我上哪找?”托马斯苦笑一声,“我只是个种地的,又不是山贼,哪敢抓人?最后只能用家里的一头猪——把它绑住,放在我儿子身后,再把他关进了小房间,窗户全封上,每天半夜给他喂饭。”

艾德里安略一点头,示意他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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