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在谋划什么……”艾德里安说，“我和他们之间有一种很微妙的威慑关系，谁先暴露身份，谁就处于下风。”

伊莉西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你对他们来讲，也是一个危险人物？”伊莉西亚问。

“对。”艾德里安回答。

“可你只是个人类，他们要是想杀你，不是轻而易举？”伊莉西亚说。

“不是还有你护着我吗？”艾德里安笑了笑，又扭头道：“而且，我只是暂时是人类。”

“我有时候真不清楚你是哪边的。”伊莉西亚想起方才的事情，“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用恐吓的手段来审讯。”

艾德里安从一开始就和伊莉西亚说好了，如果托马斯拒绝交代，他们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并且要分开审讯，防止他们说谎。

“对付小角色，暴力恐吓就是最好的手段。”艾德里安淡淡地回答，“你在同情他们？”

“不是同情。”伊莉西亚看了他一眼，“只是……这让我觉得，你变了。”

“我哪天不在变？”艾德里安轻笑一声，“但若追本溯源，我不过是为了对抗一类恶人，才被造出来的更坏的那一个。”

“是吗？”伊莉西亚耸了耸肩，没有反驳。

艾德里安沉默了。

两人就这样并肩骑马，身影渐渐远去。

……

咚咚！

艾德里安叩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诺亚。

埃琳娜大概还在田里吧……

“妈妈病了。”诺亚垂着头，小声说。

艾德里安皱了皱眉头，他脱下了外衣，搭在椅子上。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艾德里安就觉得埃琳娜脸色有点病怏怏的。

艾德里安走进内屋。

屋里光线晦暗。

埃琳娜躺在床上，脸颊泛红，唇色却有些苍白，额角细汗淋漓。

看样子是发烧了。

“妈妈中午就不舒服了，下午还硬撑着下地……”诺亚小声说。

艾德里安点点头，他摸了摸诺亚的头，让诺亚安心。

随后，艾德里安来到埃琳娜床前。

“我……我没事……”埃琳娜瞧见艾德里安进了自己的房间，手赶紧伸到了枕头底下。

埃琳娜不相信男人。

村里的男人对她的看法，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男人们有些是直白的，有些是绕弯的。

有酒后嘴不干净的，进屋故意摔倒的，借水、借火、借种子的——她见多了，也打过几个。

埃琳娜知道，男人一旦看见你没依靠，就会把你当“机会”。

艾德里安倒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可能是有伊莉西亚看住他。

不过，艾德里安住在她家的这一天，都很有礼貌。

屋子打扫得很干净，自己买食材，自己做饭，自己洗碗。

艾德里安也从来没问过为什么埃琳娜一个人带着孩子住，没有半点探人隐私的气息。

他只在埃琳娜允许的地方待着，从不越界。

埃琳娜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早上还问了艾德里安和伊莉西亚的关系。

但她没有放下对艾德里安的戒备。

艾德里安走到床边停下，声音低缓：“醒着吗？”

“不、不用你管……”埃琳娜迷迷糊糊地说。

艾德里安没有理她。

他先看了看埃琳娜的脸色——潮红带汗，说明发热已持续一段时间。

艾德里安用手背靠近，想探探额头的温度……

突然，埃琳娜放在枕头下的手滑了出来，上面紧握着一把小刀。

艾德里安伸手格挡，把小刀夺了下来——

他早就盯着埃琳娜手。

“夫人，我只是想量量你额头的温度而已。”艾德里安将刀握住后轻轻卸了力，反手放到一旁的桌角上。

埃琳娜的呼吸还没稳，手悬在空中，脸上的红却不全是病色。她看着他，没有说话，神色里混杂着警惕、尴尬。

艾德里安等埃琳娜冷静下来之后，才慢慢蹲下身，继续查看。

“发热持续时间超过六个时辰，已经影响到呼吸和心率。”艾德里安说，“应该是风热引起的高烧……”

艾德里安查看完，就起身走到门口，又在诺亚面前蹲下。

“诺亚，你去拿桶凉水给你妈妈洗脸，待会药熬好了，你喂给妈妈喝。”艾德里安轻声细语地说。

随后，艾德里安来到厨房，调配好药物，点起了火。

他嘱咐伊莉西亚看着熬药的锅，自己则是开始处理今天的食材。

艾德里安在另一边将不常用的一个锅灶理好，生火。

炖汤的火早早点上，锅里的是鸡骨和几样能退热的东西，颜色清，味道淡。

他翻了翻篮子，取出几块剩饼和一点干肉，全部处理了。

艾德里安把最后一碗汤盛出来，搁在桌上，刚要坐下，就瞧见诺亚站在桌子后。

“叔叔，你交代我的事情，都做完了。”诺亚说。

诺亚瘦瘦的，个头还没到艾德里安的大腿根。

他头发乱翘，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着桌上的饭菜，像只刚冒雨回巢的小狐狸，眼巴巴地站着，却不敢靠近。

“你很棒啊。”艾德里安伸手招呼，“来吧，诺亚，我看你昨天晚上就挺馋的了。”

诺亚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才小幅度地走了几步，到了桌边。

见没人阻止，诺亚才慢慢坐下，双手捧起勺子。

第一口是汤，温的，清香里带一点点苦。

诺亚咽下去，又舀了一口，这次喝得快些。

再往后，是蛋羹、软饼、焯过的菜。

诺亚吃得认真，小嘴动个不停，一边吃一边偷偷往艾德里安那边瞄。

“这也太好吃了……”他奶声奶气地咕哝着，声音压得不高，“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叔叔，你、你可以教她吗？”

“你妈妈不是不会做饭。”艾德里安放下勺子，“要是有这些食材，她也能做得很好。”

“可是她买不起啊。”诺亚小声说。

“那你就努力一点，长大了买给她吃。”艾德里安说。

诺亚一愣，点了点头，像是突然被赋予了什么重要任务，连背都挺直了些。

他安静了片刻，勺子轻轻敲在碗沿上。

想在回味艾德里安刚才的话。

少顷，诺亚低头盯着饭菜，小声说：“叔叔，你要是我爸爸……就好了。”

艾德里安手中的汤匙顿了顿，眉头轻轻皱起。

我靠，这b小孩，说什么呢？！

……

早晨，艾德里安又起的很早。

他查看了一下埃琳娜的病情，熬了药，嘱咐伊莉西亚照看一下埃琳娜，便又准备出门。

艾德里安依然要扮演他医师的角色，去村里给人们看病。

“咚咚！”

有人敲门。

艾德里安拉开门，门外是一个少女。

她将脸大半藏在兜帽里，肩膀被厚厚的斗篷包住，整个人像是要把自己缩进那布料缝隙中。

她背着一捆柴火，柴枝歪歪斜斜，扎得不太稳。

少女仰头看着艾德里安，一双带着水光的眼睛从兜帽下露出。

她的神情有些慌张。

艾德里安眯了眯眼睛。

他瞧见少女的露出来的几丝头发是黑色的，而少女的眼瞳，也是黑色的。

“……要柴火吗？”少女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