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这小子身手虽然了得,但并不是修行者,只是寻常的武夫。不然老板过几天从城里探亲回来,发现自己惹了个修行者,那肯定是要把自己的腿打断的。
“小...小子,你还讲不讲道理,你想恃武行凶吗?”龅牙三看了眼越走越近的少年,声音颤抖着后退了半步。
少年凝视着样貌猥琐的店小二,漆黑的瞳孔仿佛有墨水即将流出,让人颇感不适。
龅牙三的污言秽语让本就满心悲怆的少年气愤不已,几度想将他的几颗龅牙打下来给他换个面貌。
“道歉。”少年强压着心底涌起的暴躁,平静道。
“你吃霸王餐,还要我道歉?”店小二不可思议道。
少年不语,只是脚尖稍稍用力,“啪”的一声就把木板给踩出了一个小洞。
“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大人有大量就当放个屁一样放了我吧。”
此言一出,那些被吵醒、靠在二楼的围栏上面看戏的住客们顿时爆发出热烈的笑声。
“喂喂喂,龅牙三,你今天骨头怎么这么软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和他干一架啊,打输了尽力了也无憾,人人都知道你龅牙三的勇猛,打赢了就能出一把威风,告诉别人你龅牙三的虎尾巴不是谁都能摸的。多划算。”
“得了吧,龅牙三啊,也就只敢欺负一下没跟脚的乡下佬,遇到了硬骨头不一样得低声下气。”
一些与店小二相识的客人纷纷嬉笑怂恿道。
店小二冷汗几乎要从额头流下,心想这群王八蛋站着说话不腰疼,脸上则讪笑道:“客人,我看您也是个讲理的,令慈肯定也有教您在外处世的道理,先前是我冒犯了您的家人,是我不对。但您得讲讲理,你又吃又打又踩的,饭钱、汤药费、地板维修的钱总得给吧。”小子吃软不吃硬,且看我如何拿捏你。
果然,少年沉默下来,摇头道:“我现在没有钱。”
“嘿,客人,您虽然没有钱,但您可以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暂时典当,等有钱了再赎回来,比如说您脖子上那块玉佩。”
少年又沉默了,玉佩是绝对不能给的,他也不是欠钱不还的人,只能等以后有钱了再还了。他望了眼门口的方向,已经考虑着要不要趁机夺路而逃。
店小二似乎看穿了少年的想法,满脸警惕地挪动着脚,堵在了大门处。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道如玉珠落盘的清泠声音响起。
“我替他还吧。”
一瞬间,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了说话的女子身上。
只见一个身穿宽大道士袍的高挑女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不少人在看到女子的容貌后顿时大失所望,没想到声音如此动听的女子,容貌却如此....丑陋。肤色暗黄不说,鼻子还塌,脸颊两边长满了雀斑和痘痘,那大额头还朝外凸出几分,属实是丑的惨不忍睹,也就那双桃花眼算是比较好看的,但配上这么一副尊容也是白搭。
店小二愣了愣,反问道:“你是谁?这里有你什么事。”
明钰答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解决问题的就行了。”
“解决问题?”店小二冷笑一声,“这位小客人扇了我一巴掌,瞧瞧我脸上的淤青,没有个把月是消不了肿的,严重影响了我们客栈的面貌,再看看我的几位伙计,个个都被这位小客人打得伤筋动骨,没有几个月也是好不了的,还有这地板,客人你可知道它是用什么木料....”
“直接说个价。”明钰打断道。
店小二没想到明钰居然如此豪爽,一时有点摸不清她的底细。
想了想后,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银子。”
明钰从袖袋里随手抛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对店小二道:“给他安排一间房间。”说罢,也不逗留,转身便要上楼。
店小二接住钱袋,愣在原地,他这完全是狮子大开口,根本没想过这个女人会答应,要知道他一个月的工钱才二两多一点,这还是他偷偷收取小费、挪用食堂钱费的情况下。而这女人居然随手就抛出了一百两银子。他赶紧打开钱袋,细数起来,却是一文不少,甚至还多了几两。
“姑娘。”少年急忙追上,“多谢姑娘解我燃眉之急,待我日后有钱了,必定回报姑娘恩情。”
“你叫什么?”明钰没有回应他的承诺,反问道。
“小子姓赵,名煜。”
“附近几十里地人烟稀少,你身无分文,又形单影只,家里人是如何放心让你孤身出行的?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赵煜停滞一下,思索几秒,声音悲沉道:“我是从北方关州逃难而来的,因为乾朝皇帝昏庸,底下官员多是贪婪无能之辈,我父亲因为撞破了当地县令贪污受贿的事,得罪了当地的县令,被他陷害谋反,全家唯有我逃了出来,我如今要去云州投靠我的舅舅,但由于逃跑时过于匆忙,不及携带盘缠,所以便有了眼下的场面。”
明钰闻言,唇角微微下压,沉吟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也怪可怜的,我是云州虎威镖局的镖师,这一趟我们镖局要护着一队商队返回云州。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出发,也好有个照应。”
赵煜抬眸,扫了眼明钰的眼睛,一颗迷茫、苍凉的心似乎被其中潋滟的水光给浸润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温暖包裹着他,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他移开眼,对着一旁的柱子,低声道:“姑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小子,那娘们是看上你了,懂不懂啊。你长得俏,但没钱。她长得丑,但有钱。你们俩天生互补。”一道别扭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本来已经陆续散场的人群又爆发出一阵稀疏的笑声。
明钰抬头朝人群看去,说话那人已经往人群里匆匆挤去。
赵煜听了,俊秀的脸上浮上几抹红霞,他家教甚严,父亲是不苟言笑的人,从没听过如此直白的调戏,支支吾吾道:“姑娘,你...我还没有..”
“什么你的我的,不要多想,你不是说要还我钱吗?我知道你去了哪里,也好找你还钱。”明钰微微一笑,拍了拍赵煜肩膀,转身上楼。
赵煜停在原地,望着那逐渐抽离的白若剥葱的细白手指,脑海里闪现着女子微笑时露出的一排整齐且白如豆腐粒的皓齿。刹那间,他似乎看到了女子那丑陋的面容下隐藏着一张美艳无双的玉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