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搜寻了好几番后，老鼠面具人从尸体的衣服上拣起一根黑色发丝。
旁边的鹰脸面具人擎着一只幼小的金翅红冠雕走了过来，把发丝凑到大雕的喙处。
雕儿眨着小眼珠，脑袋左右摇摆几次后，嘎嘎怪叫几声，喷出一把小火，直接把发丝烧了个精光，而鼠脸面具人的手竟然毫发无损。
做完一切，鹰脸面具人带着雕儿向高坐在岩石上方，脚踩着一个头颅的虎脸面具人拱手道：“冯大监，事情办妥了。”
虎脸面具人依然惆怅地望着脚下的头颅，头颅的眼睛已经把挖掉，脑袋里的东西也被掏空，满头的白丝被编成了一根辫子。
“你尿急吗？”虎脸面具人突然问。
面对冯大监的突然问话，深知其喜怒无常的鹰脸面具人立刻低下头，揣摩了几息后，小声地回答道：“奴婢，尿急了。”
冯大监当即高兴地一拍手，把脚下的头颅踢了出去，道：“赏你个尿壶撒尿，不准撒出来。”
“是！”鹰脸面具人后怕地应承一句，提起头颅便往一颗树后走去。
“你干什么去！”谁知道，冯大监又突然高声尖叫道。
“奴...奴婢，撒尿去。”
“你难道让我等着你撒完尿再出发吗？要是让那孽种跑了，你担待得起吗？兴月公主怪罪下来，你替我扛板子吗？！”
鹰脸面具人被吓懵了，提着头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冯大监从石头上站起来，语气稍微舒缓了些，道：“蠢货，你就不能一边赶路一边撒吗？”
..........
晨光熹微，月轮退隐。
大清早的，客栈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客栈的马厩处，泸江商行的伙计们已经把卖货取得的银子和采购的物品重新装上了马车。
货物装好，便一点也不耽搁，立即出发。
商行的掌柜张老财是个处事老道圆滑的人，当他得知明钰希望多捎带一个人时，他是犹豫的，因为他不能查证那个年轻人的身份有没有问题，他担心会是歹人派来的内应。可当那位一招击毙入玄境山贼过江龙的王师兄作担保时，他便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和一位通玄境的修士搞好关系无疑是十分重要的，事实上，他也搞不懂，怎么会有修士甘愿当一个镖师。大把的大户人家愿意出高价雇佣修士当教习和供奉，这待遇不比当镖师好多了吗。
明钰、王师兄和姚翀名义上是镖师，便不好缩在马车里休息，各骑着马跟在载着钱货的马车左右，明钰和王师兄是无所谓的，而姚翀则像一只久在樊笼的鸟，骑着马一边哼着歌一边看风景，乐得自在。
但是伏灵则吃不了这个苦，她从小到大都没骑过马，她爹是宗门教习院的四大长老之一，权力不小，从小到大都很多人想要巴结她。每年她生辰时，收到的礼物都能堆满家里的杂物房。宠物她收到过不少，诸如即将开启灵智的赤尾狮、长着翅膀的风翼牛、能够像蜘蛛一样吐丝的婴儿大小的八彩蝶，甚至收到过天傀宗的入玄级人傀。
马车颠簸了一下，赵煜抬起头，发现眼前的可爱少女仍然在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便叹了口气，道：“姑娘，我脸上有花吗？”
伏灵摇了摇头，嬉笑道：“你长得不赖，但我还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师姐要带上你。”
“那位姑娘说，她知道我去了哪里才能....”
“那是糊弄你的，师姐才不在乎那几百两银子呢。”伏灵摆手打断道。
赵煜踟蹰一会儿，忽然笑道：“或许是我长得好看”
伏灵闻言，赶紧摇头，头上扎得双丫髻也跟着摇晃起来， “不可能，师姐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再说了，你再好看，能好看得过萧衍吗？萧衍可是师姐的老相好。”
赵煜神色一滞，心里颇觉古怪，没想到那位姑娘居然还有相好，而且长得应该十分俊朗。
“萧衍是谁？”赵煜问道。
伏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惊诧道：“你山里出来的吗，连萧衍都不知道！你知道天辰剑宗吧，五大宗之一，天辰剑宗年轻一代的天枢就是他。”或许是考虑到赵煜不太理解“天枢”的概念，伏灵又补充道：“你可以理解为天辰剑宗最厉害的年代一代。二十岁便跨入化玄境的超级天才。”
赵煜点头，心里一梗，口上夸赞道：“没想到，那位姑娘还有如此优秀的知己。”
伏灵颇为受用地点头，骄傲道：“哼哼，那当然，我师姐可是...”说到一半，她才忽然想起现在仍然是在执行任务，仍然在混元阁的势力范围中，连忙改口：“我先前是胡说的，你可别乱传。”
这位姑娘倒是颇为纯粹可爱。赵煜点头应承。
伏灵这个话匣子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开始逮着赵煜的经历问，赵煜当然不能对她说，正巧也对她们的来历感兴趣，根据这位笨姑娘方才的话，这群镖师一行四人绝不可能真的是什么镖师。而他们带上自己的目的很可疑。
“姑娘，我们是朋友吗？”
“嗯，勉强算是吧，我的朋友很多。”
“那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伏灵。”伏灵开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我介绍道。
“伏灵姑娘，你既然是镖师，那你武艺一定很高强吧。”赵煜夸赞道。
伏灵连忙摇头，嫌弃道：“我才不习武呢，我是修士。”
赵煜摆出惊讶的表情，道：“伏灵姑娘，那你家境必定很富裕，而且很有权势。据我所知，修行除了要求灵感的天赋外，还对各种珍贵的修行资源有很大的需求，这些东西光有钱是买不到的。”
伏灵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家境在宗门里确实算比较富裕的，便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我听你叫那位黄脸姑娘师姐，你们应该是在同一个宗门下修行，却不知是师从何门。”
“什么黄脸姑娘，师姐只是...”伏灵忽然又反应过来，及时刹车，“只是最近晒太阳晒多了而已。你问这么多干嘛，是不是想套我的话，我告诉你，嘴巴可牢了，你就死心吧。”她扬了扬下巴，傲娇道。
赵煜敏锐地察觉到了伏灵话里的破绽，那个姑娘如果不是黄脸，那么.....一切只是伪装。那她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和追杀自己的乾朝内监有没有关系？和那晚的黑衣人有没有关系？她想从自己这里谋取什么？
满心的疑惑和不安涌上心头，他面不改色地笑了笑，配上俊秀无俦的面容，让人颇感舒适。
“伏灵姑娘，我只是好奇地问一问而已。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套你的话，我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除非你们真的有什么隐瞒。当然，我完全不感兴趣，你不用说给我听。但我以为我们已经是真心朋友了，却没想到伏灵姑娘从没把我当朋友，看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说罢，他失落地摇了摇头。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伏灵心生不忍，想了想后，安慰道：“我现在还不能对你说，但是等到了云州，你想问什么就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这里，赵煜知道已经不可能再套话，要是强行继续，只会让笨姑娘讨厌自己，便作罢了。根据刚才的谈话，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几个猜测。
车队行了一个早上。中午时，在一处旷野停下歇息、用餐。
已经快出建州地界，距离云州最近的城池营县还有几十里路。
赵煜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拿了一块烧饼吃，目光似乎看着空旷的天地，但余光其实一直瞄着几名镖师，尤其是那位解他燃眉之急的黄脸姑娘。
伏灵那笨姑娘正凑在黄脸姑娘身旁，脸上笑容不绝，一张樱桃小嘴叽叽喳喳的就没停过，说着说着便会捂着嘴瞥向他，一双杏眼儿都几乎笑成月牙了。
黄脸姑娘葱指捏着烧饼，眸子悠悠地眺望被白雪覆盖的原野，偶尔会点头，笑着回应伏灵一句，但眼睛却是瞟都没向他这瞟一眼。看起来似乎对他没有一点意思，这本是好事，证明她对自己并无所图，可...赵煜的情绪却莫名低落。伏灵说黄脸姑娘有个相好，却不知真假，如果她的相好真的是那个萧衍的话，那我...
我在干什么？赵煜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赶紧摇了摇头，简直怀疑自己快要疯了，难道自己竟然迷上了这相识不过一天的女子，而且她的容貌还如此....
不...不可能。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对她的好感完全是出自她的善举，绝不可能是情愫暗生之类的，否则也太荒唐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面貌俊朗的青年叼着一根不知从哪衔来的草根，翘着嘴来到他面前。
“喂，赵煜是吧。认识一下，我叫姚翀。”姚翀大咧咧地伸出拳头。
赵煜镇定心神，扫了一眼姚翀，搞不清楚他的来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便也伸出拳头和他碰了碰。
碰过拳头后，姚翀很自来熟地揽着赵煜的肩膀，坐在了他旁边。
“你喜欢我师姐吧。”
“没有，姚兄误会了。”
“先别急着否认，像你刚才那种眼神我可见多了，不过还算克制。我倒是没想到你小子眼睛挺尖，能够看破我师姐缺陋的外表，发现她美丽的心灵。”姚翀感慨道。
“姚兄，给师姐添造谣言可不是一个师弟应该做的事。”赵煜皱眉道。
“嘿。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我明码告诉你，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关于师姐的一切可以出售的信息出售给你，但是，你也要告诉我相应的我想知道的消息。怎么样，等出了建州可就不是一条消息换一条消息的公道价了。”
“够了，我的身份背景早已经说过了，没有任何隐瞒，姚兄不要再来寻我开心。”赵煜语气冷厉，面色严肃。
“啧。”姚翀咂咂嘴，“好吧好吧。我还以为会有落难王子、仇人追杀的戏剧情节呢，看来是我想多了咯。”说罢，拍了拍屁股，正欲起身，腰身半弯间，却顿住了。
赵煜以为他又要寻事，向他看去，却见他正神色肃穆地盯着商队来时路的后方天空，一只飞鸟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来，划破了天空的一片片云，留出一条带状的醒目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