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很快就把煮好的肉汤和菜品,端上了埃琳娜家里那张旧木桌。

菜香在空气中弥漫,热气腾腾。

诺亚眼睛一亮,小手伸了过去。

啪——!

埃琳娜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动作不重,但足够阻止他。

她立刻把诺亚拉到一旁。

“不能动。”埃琳娜低声训斥。

诺亚撅起嘴,小声抗议:“可是好香啊……我、我就想尝一口……”

艾德里安站在桌边,皱了皱眉头。

埃琳娜瞪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目光,双手绞紧了围裙的布角。

“我们不该吃这些。”埃琳娜低声说,“您是大人物,这些……我们怎么能碰?”

“食物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分等级的。”艾德里安轻轻放下手中的汤勺。

埃琳娜抬起头看向他,目光里,只有残存的戒备和冷淡。

“不用了大人,我们吃我们自己的。”埃琳娜声音平静。

她转身,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昨天剩下的汤。

那汤淡得几乎透明,几根菜叶浮在上面,汤面上没有一丝油星。

埃琳娜撕了一块已经发干的黑麦面包,递给诺亚。

“来,吃吧。”埃琳娜蹲下身,把饭碗递到诺亚手里,强撑着笑了笑,“不是说最喜欢妈妈炖的汤么?”

诺亚看着手里的汤,又看向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

瞧见母亲严肃的脸色,诺亚最终还是乖乖低头喝了一口汤,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飘到木桌的肉菜上。

艾德里安站在原地,神色淡淡,没有再劝。

“好吧,就是做的分量多了一点……”艾德里安给自己盛好汤,在位置上坐下。

伊莉西亚也舀出小半碗,抿了抿。

晚餐就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下进行着……

……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全亮,艾德里安便早早起了床。

伊莉西亚仍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呼吸平稳。

埃琳娜也已经起来了。

昨夜,埃琳娜半夜醒来,隐约听见客房传来些细碎的动静。

像是有人打开窗子,踩着木地板轻巧地跃出,又在不久后返回。

可能只是埃琳娜的胡思乱想,但听那动静,确实不像做“那种”事情的声音。

清晨时,她走过那间屋子门口,还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埃琳娜没有多问。

早饭时,她还是照常烧了些粗茶淡饭,端到桌边招呼艾德里安。

“喝口热的吧,大人。”她低声说。

艾德里安坐下,向她点了点头,没说太多。

饭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埃琳娜斟酌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们二位……是夫妇吗?”

艾德里安抬眼看她:“不是。我们是同事。”

埃琳娜轻轻点了点头。

饭后,艾德里安披上灰斗篷,推门而出。

他从村口一路往里走,挨家走访了几户病患之家。

有人咳喘多年,有人关节风湿难忍。他不言多语,只是认真把脉、观察、记录,有时低声叮嘱几句用药注意事项。

村民起初警惕,渐渐也被他的亲和打动,态度放缓了些。

中午时分,艾德里安又拐去了村尾老屋。

那是村里年迈村医的住处。

“哎哟,这大贵人怎么来我这破地方?”老村医正用热水泡着手,见他进门,愣了一下。

艾德里安微笑着摆了摆手:“来向您讨教。”

他们聊了几句药理,又一同查看了屋角架上的草药。

老村医的徒弟,是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瘦小男孩,一直站在旁边听。

小男孩的眼神好奇,却又拘谨。

艾德里安注意到他,蹲下身来问:“你是老医生的徒弟?”

小徒弟腼腆地点了点头。

“唉,这年头,在村里找个识字又愿意学医的孩子,真不容易。”老村医叹了口气,随手把药捣细。

艾德里安轻轻摸了摸小徒弟的头,笑着说:“好好学习吧,以后村里的人就都要靠你了。”

小徒弟怔了一下,点头更用力了。

这时,老村医忽然收起笑容,脸色转为凝重。

“大人,最南边那家你去了没有?”他压低了声音,“他们家女主人,老来找我看她儿子……可我哪看得了,她家儿子的症状太怪了。”

艾德里安顿了顿:“我下午去看看。”

昨晚,艾德里安和老村医已经有过简短的交流。

那个孩子,他记得。

是个十岁不到的男孩,身体极度虚弱,被母亲一直关在最阴冷的屋子里,要点着蜡烛才能看清那孩子的模样。

屋里的空气中,飘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像是死掉多日的海蟹壳泡在深海里再拖上岸,那种无法洗净的腥臭。

“你觉得是什么?”艾德里安问。

老村医拧着眉:“我真怕是……什么邪祟缠身。”

他说完这句,便下意识地在胸口划了个圣徽。

艾德里安严肃地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中午稍微歇息一下之后,艾德里安带着刚睡醒的伊莉西亚骑上马,朝老村医提到的那奇怪的家里奔去。

“昨晚事情还顺利吗?”艾德里安胯下的马走的并不快。

“都处理了,就是有些臭血溅在我身上了。”伊莉西亚没好气地说,“有没有杀完人之后,不飙血的招式?”

“你只要杀得够快就不会被血溅到……”艾德里安回答。

正说着,两人已经骑马抵达那间老屋前。

屋子门口站着一个妇人,三十多,面色苍白、眼圈发黑,神情焦急。

“大人,您终于来了。”妇人开口。

她自称叫珊莎,是这屋的女主人。

“大人们,这边请。”珊莎说。

她将艾德里安与伊莉西亚引到屋中一处侧面的小房前面。

那是一间极不协调的小房。

屋子的其他部分采光尚可,只有这一间,窗户被用木板封死,板缝糊满了干裂的灰泥;房门也被从外头加装了木闩……

艾德里安站定在门前,鼻尖动了动。

那气味——

确实就像海中死蟹被泡烂后晒在烈日下的腐烂味道。

艾德里安记得这种味道。

一年多前,他在南方温瑟公爵领地的山坡上,一间破酒馆里,调查“卖花的男人”时闻到过。

当时气味的源头,是被毒死的变异巨人。

好像是叫库克。

库克那干瘪的尸体,就淡淡地散发出这样的味道,只是没有这次这么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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