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判断失误，也要打起万分精神戒备。
外头那朦胧的环境就完全是阴气外化成雾霭的表现，人间鬼域呆久了损阳气，秦岚可不想留在室内也一个不小心着了道，至少不能让那么浓重的阴气入了宅子内。
一旁的卫坎同闫玉竹的交代没用多少时间。
不过一刻钟，相府大小姐就清楚了一件事。
“易…司长和乾外郎，都身陷险境？”
没在乎鬼王，也没关心镇子的异状，她将自己认为的关键消息反复喃喃，而卫坎在一旁，没品味出少女这低喃的意味，认真地点点头。
“是啊，不出意外她们俩还有一些干事都被困鬼域里头了，我在想要不要求援，但不抱期待。天师府从不轻出，缉妖司其他能手又被分派各地，想要抽调太过困难。
但鬼域的入口就是那个平家坟冢，跑不了的，带大伙儿来县衙，纯粹是歇歇脚，灭火可太折腾人了，若非易司长的灭火大法，情况会糟糕许多。”
“你们以前有对付过鬼王这样的存在吗？”
闫玉竹有些烦躁，但没将这点躁动表现在脸上。
一听易钰人被困到危险的地方，她就有想把那鬼王给撕了的冲动。
要折腾那女的也该是她来折腾，她不允许别人拥有这种权力。
好不容易达成约定，准备去和她的这个小舅妈好好相处一阵，打算来个“谋定而后动”，结果让突然冒出来的小鬼捷足先登？
不可饶恕。
一想到要是易钰死了，没人带她去找她舅，没有更好的人选教她缉妖司如何运作，没有人给她分享她不知道的舅舅的另一面，并且自己的计划还会因此全泡汤。
闫玉竹心底的怨念，便不断升腾，化作了一个想法。
【要不我这就把他们坟给掘了…】
她阴恻恻地想着，苏媚儿立即就劝诫她收起这种念头。
【听妾身一言，千万别有此类打算，鬼域可非寻常幻境迷阵，若是没了立足的根基，就会出大问题。】
鬼域是由强大的鬼物营造出来的独特世界，被阴气充斥，其内运作不似现实，如果视作根基的坟茔等物被破坏，那么鬼域就会同现实脱轨。
届时，就会发生超脱常理之事。
【那你说有何解？】
【妾身不懂这些，只知道若是坟茔被毁，那么困于其中的生人，多半是要去那阴曹地府走一遭了，鬼差、判官，会将她们视作活尸，届时地府派来鬼差索命…】
【那地府阎罗为何不干脆收了恶鬼？】
苏媚儿顿时哑口无言，她该怎么去和这丫头解释地府的规矩呢，为什么地府不主动出手治理恶鬼，身为丞相的女儿应该能直接懂得才对。
看似垂眸不语，实则在和苏媚儿沟通的闫玉竹，在卫坎眼中，就成了为舅妈安危担忧的好外甥女，松快地拍了拍她的肩。
“莫事莫事，闫小姐莫要担心她俩的安危，鬼王我司也遇见过不少。乾姐有经验，易司长的功力亦不在老大之下，我等最多只需在外布置阵法，提供援助即可。”
显然，这是个性子粗的。
布阵完毕的秦岚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克制住去给她来一拳的想法，沉声道：
“我司自建成以来，所遇鬼王不过三名，皆是大祸害，莫要轻率。听你所言，似乎这回的鬼王，与灰无极有些相像。在下这就书信求天师府派援手，以结破阵大法，免得徒生事端。”
“灰无极，又是谁？”
闫玉竹见卫坎面色一僵，就明白这鬼王不是寻常货色，而苏媚儿在秦岚做出解释前给出了回答。
【恶鬼岭的鬼王，缉妖司声名大噪的开始，那恶鬼擅施阴火，极为棘手，心性恶劣，杀人无数。
恶鬼岭如今仍是鬼物盘生之地，就是拜他所赐，若真是和他一个级别，那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外头阴气深重，说不准是那鬼域欲要打开此镇与黄泉的联系。
届时鬼物齐出，这里怕是要成它们血宴狂欢之地。】
“老郭镇人口不下三万，若真是那种妖孽，整个京畿地区乃至皇城，都将陷入险境，不容磨蹭，宁可误判，不可耽搁。”
秦岚可谓疾言厉色，卫坎亦是收起散漫，对她施了一礼，就连忙向外走去着手安排。
见她如此，秦岚才稍稍松了口气，重看向闫玉竹，收敛锐意，脸上挂了歉意。
“都说我司人员行事不羁，可在下看来，多是小孩子脾气，让小公爷惯坏了，闫小姐要查阅卷宗请自便，我就在这儿候着。”
“有劳。”
对这位忠诚的仆从，闫玉竹实在无话可说，继续低眸着手于地方志的查阅。
她有明确的目标，关于钱庄及其背后的家族，要想从县衙的档案里调查个明白纯粹是异想天开，可有没有关于他们的多么详实的记载并不重要，闫玉竹只想确认一件事——
这么多年来，平家究竟发展到如何地步。
妖魔鬼道降服之法，闫玉竹不懂，但别的，诸如算计人心，利益纠葛之道，对相府出身、官员子女间经常混迹的她而言，那就是信手拈来。
既然苏媚儿分析，说用那些新娘尸身为自己谋取利益的可能性远比咒杀别人的可能性要高，她就完全有理由去怀疑与这事牵扯的钱庄。
毕竟若是某个人设下阵法来为自己谋取修为寿元，那一些布置显然过于潦草。
比如，能让缉妖司的干事找到那些新娘的尸身，又把端倪摆在了明面上。
这不全是自讨苦吃？
可要是新娘尸身本就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掩盖这镇子的异常以及平家的肮脏事。
一切不就合理许多了？
这种想法是臆测成分居多的，苏媚儿就算不太认可也并不否定它具备的合理性。
【既然无法否定，那就是事实。】
闫玉竹用记忆中舅舅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来为自己的猜测佐证，苏媚儿只得顺着她的思路回答。
【若真如此，应当是功败垂成只差一步，才会行此险招。】
想要以此来躲避缉妖司的探查，甚至还将缉妖司的司长和员外郎这种级别的带进鬼域，那就太过猖狂了。
一人一狐这般讨论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卷轴已经来到了末端。
闫玉竹习惯性地想要收起卷轴，却瞥见了一句潦草的记载。
「…立碑，赐名曰“河伯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