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来秦晚舟炸锅的焦糊味，混着当归苦香直往鼻腔里钻。
他盯着案上歪歪扭扭的丹药瓶，突然清了清嗓子。
“上官师姐……”
上官鹤情正用焚天九劫的真火温着丹炉，闻言头也不抬：“说。”
“你们这儿有没有……”顾衡用脚尖蹭着青砖缝里的药渣，“适合女子用的养颜丹药？”
炉火突然爆出火星，上官鹤情剑柄“咚”地磕在青铜鼎上，表情戏谑：“呦，知道给你秋师姐送东西了？还不算太蠢。”
“没有啊！”顾衡蹿到多宝阁前，手指划过一排青瓷瓶，很明显急了，“我是替晚舟师妹问的，她总抱怨练剑晒黑了……”
“啪！”
玉简擦着顾衡耳际钉进药柜，震落几片九叶兰。上官鹤情广袖翻卷带起热浪，丹凤眼里跳动着赤焰：“再扯谎就滚去扫剑坪。”
顾衡摸着发烫的耳垂干笑两声，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吧好吧，瞒不过你，确实是送秋师姐的。”
炉膛里的真火突然凝成火凤虚影，上官鹤情抱臂倚着青铜鼎，火纹护腕映得眉眼格外凌厉：“我先给你讲清楚，驻颜丹和蚀骨香可不是一个路子。”
“就……要高级一点的。”
顾衡指尖凝出团赤色灵气，火苗在丹炉表面映出扭曲光影，“要温和不伤身，最好带点美容功效……”
上官鹤情突然甩出本泛黄药典，书页哗啦啦停在“驻颜篇”。
“青玉驻颜丹，每月服一粒能延缓衰老。丹房常备的货色，材料简单，一般新弟子试手就炼这个。”
她屈指弹开玉瓶塞子，碧色丹丸滚落掌心：“不过去年有弟子误服瑕疵品，浑身发绿三个月，现在外号还叫碧蟾仙子。”
顾衡手一抖，刚接住的丹药险些掉进炭盆。
“堕仙蚀骨香。”上官鹤情挑起个黑玉匣，“服后容光艳绝天道，代价是五感渐失，算是邪修的路子。”
“通常只能用于学习炼丹的进阶技巧，所出成丹九成九都在库房吃灰。”
匣中红雾腾起的刹那，顾衡突然头晕目眩，恍惚瞧见万千美人朝他招手。
“朱颜劫火丹。”上官鹤情踹开黑玉匣，从暗格摸出赤金瓶，“用焚天真火淬炼面容，双眸能凝赤金流光。”
“真正的上乘丹药，由赤灵宫叶宫主所创，不过由于此丹服用后会焚烧体内杂质，因此心火太盛者不宜服用。”
顾衡盯着瓶中跃动的金焰，突然想起离荀安抱怨眼角晒斑的模样。指尖刚触到瓶身，灼痛感顺着经络直窜心脉。
“最后这个。”上官鹤情突然压低嗓音，从寒玉柜底层捧出冰晶匣，“冰肌玉骨丸，洗髓时能析出体内杂质。”
“使肌肤如凝脂白玉，骨骼透出清冷光泽，自带幽香。”
“顶级中的顶级！”
霜气漫过丹丸表面，隐约可见玉色光华流转，一看就知道不凡，顾衡心里感慨这玩意怕是能买下半个青岩镇。
顾衡一巴掌拍在冰晶匣上，寒气激得他手背发麻：“就这个了！要送当然得送最好的！”
上官鹤情抱着胳膊冷笑，丹凤眼上下打量他，像是在看膳堂案板上那条翻白眼的鱼。
注意到上官鹤情看傻子般的眼神，顾衡小心翼翼问道：“很难炼？”
“炼丹倒是难不住我。”
她指尖窜起赤金火苗，在冰晶匣表面烙出莲花纹，“赤阳丹当引子，还需再加如九尾灵狐的毛——这两样东西，你当是后山的野草？”
上官鹤情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三道狰狞抓痕泛着青紫，“九尾灵狐……你以为拔毛是薅兔子尾巴？”
顾衡盯着伤疤倒抽冷气：“这是……”
“万妖谷蹲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逮着只杂毛狐狸。”上官鹤情重重合上药柜，震得琉璃瓶叮当乱响，“毛没薅到半根，倒被挠得差点破了相。”
“况且，用赤阳丹配九尾狐毛炼驻颜丹，跟拿龙肉炖白菜有什么区别？”
炉火突然又爆出青烟，秦晚舟炸锅的焦糊味飘进丹房。
上官鹤情烦躁地甩出三道隔火结界，剑穗上的赤焰符把空气烧出焦痕：“朱颜劫火丹现成的，赤灵宫那群女人抢破头的好东西，你拿去哄人足够体面。”
顾衡摩挲着冰晶匣边缘不肯撒手，霜气在指尖凝成水珠：“不是说冰肌玉骨丸最好么？”
“赤阳丹你有吗？九尾灵狐狐毫你有吗？”上官鹤情突然揪住他后领拎到丹炉前，炉膛里跃动的金焰映亮两人眉眼，“你要是能弄来这两样东西，我亲自开炉帮你炼”
“有啊……”顾衡脱口而出。
“哈？”
“刚入门那日，朱掌门送我一颗赤阳丹……”顾衡摸出一个冰玉匣，掀开盖子瞬间，赤红丹丸腾起的热浪把药柜熏出焦痕。
“我一直没吃……”
其实是当时怕这丹药和自己的特殊体质相冲就一直没敢服用。
上官鹤情双眸睁得滚圆，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发现在烛火下丹药表面浮现龙鳞状纹路，正是顶级丹药才有的“烛龙目”特征。
确实是极品赤阳丹无疑。
“那九尾灵狐……”
“师姐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顾衡跑出丹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脱下外袍，用力抖了抖，几根银白色绒毛在月光下泛着流光，上个月沐霜绮送药时，用尾巴抽了他好几下，料想是那时候留下的，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排上了用场。
回到丹房，上官鹤情用剑尖挑起绒毛，狐毛突然“哧”地燃起幽蓝火焰，她狐疑地望着顾衡：“确实是九尾灵狐……不过你是从哪弄来的？”
顾衡面不改色心不跳：“前些天在后山逮了只白毛狐狸，拔毛时被挠得满山跑。”
上官鹤情捏着狐毛在烛火上又转了三圈，幽蓝火焰映得她眉心直跳。最终把毛往冰晶匣里一丢：“算你走狗屎运。”
“不过你确定要拿赤阳丹炼这些哄女孩子开心的玩意吗？”
“我又用不上。”顾衡满不在乎地抛着冰玉匣，赤红丹丸在匣中叮当乱撞，“倒是师姐你......”
他突然把匣子推过去，“火灵根不是正合适？”
上官鹤情像是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火纹护腕爆出两簇火星：“我缺你这点东西？”
她广袖翻卷带起热浪，丹炉盖子被震得哐啷作响，“上月刚服过三颗赤灵宫特供，现在看见火属丹药就反胃。”
顾衡还要再说，忽然被扑面而来的药香呛得咳嗽。
上官鹤情不知从哪摸出个青铜药杵，咣当砸在青玉案上：“去把冰魄兰磨成粉，错半点药性就把你塞丹炉里当柴烧。”
紧接着三十六道赤焰符绕着丹炉浮空旋转，上官鹤情并指划开手腕，血珠落入炉膛的瞬间，真火凝成九只金乌虚影。
她转头看见顾衡杵在门口发呆，剑穗甩出火星燎焦他衣摆：“愣着等投胎？快点干活，你还要不要冰肌玉骨丸了？”
看着顾衡手忙脚乱的身影，上官鹤情暗爽，她其实也馋这冰肌玉骨丸好久了。
不仅是爱美之心，她这样的炼丹师如果遇到没炼过的丹药总会手痒想找机会一试，就像老饕遇到从未品鉴过的美食，岂会有不心动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