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大陆的凡俗地界流行一种纸扎人的戏法。

用素白的纸张裹住竹子编制的框架,扎一个小人,再以墨汁描画五官,饰以剪纸制作的衣物,用于各类戏剧表演或是红白喜事。

或老或少的人支起竹棍,将纸扎的小人举在半空,为看戏的观众带来或悲或喜的演出,也给那些以竹为骨以纸为皮的死物赋予一段别样的“生命”。

热闹喧嚣的大街上,端坐桌后的匠人拿着细毫蘸了蘸方形砚台里的墨汁,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位眉眼灵动的美人。

这个场景,卫文景已经记不清具体是何时发生的事情了。

不过在他模糊的记忆深处,他确实曾骑在某个男人宽厚温暖的肩膀上,拿着刚刚买到的纸扎美人乐呵呵地流口水。

这是一张纸扎人似的美丽脸庞。

苍白素净,眉目如画,嫣红的眼尾锋利上挑,鲜红的眼眸一片死寂。

一朵朵曼珠沙华在衣袖上绚烂盛开,交错纵横的暗红色魔纹在大片裸露的白皙肌肤上显得格外惹眼。

在她身后,无数背生双翼头生双角的血肉魔头与结阵作战的傀儡大军绞在一团,幽邃的长廊里血肉与零件横飞,术法神通光芒四射。

“文景兄,好久不见。”

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褶皱,像是紧绷的素白宣纸突然撤下镇纸似的放松下来。“你好像瘦了。”

她没有任何隐藏身份的意图,反倒使得卫文景不知该说些什么。

“血仙教的圣子?你是何时成的仙尊境界?”赫连长老苍劲有力的声音穿透牢房墙壁。

“仙尊?”卫文景两手猛地抓握住牢房栏杆,挺直腰板,“仙尊?”

“当初大战血仙教当初可谓是倾巢出动,偏偏你这位圣子销声匿迹,为何不见你出现在战场上?”赫连兹卢沉声发问。

“恕难相告。”

“我虽然被阵法封了修为灵力,但感知还是很敏锐。你身为血仙教圣子,为何灵力运转会有合欢宗功法的影子?更不用说你的嗓音和气味,根本用不着眼睛去看。”御兽宗大长老赫连兹卢长叹一声,似乎苍老了许多。“你如今是合欢宗的哪位使者?”

“回赫连前辈的话,晚辈在大战前就领了合欢宗的赤练使一职。”

“唉。”赫连长老语气消沉,“罢了,既然你愿意前来救出我等,老夫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若是以后赤练使回了合欢宗,可否帮老夫带一句话给合欢宗青竹使?”

“赫连前辈,这些事情还是等到逃出镇魔狱再说的好。”

“也对。”赫连兹卢在黑暗中运转起数百年不曾动用的御兽宗功法,身上散发出浩瀚绵长的气息。

“前辈还是省些力气,这封印不需您亲自动手。”严墨以手为刃,在掌心划开一道伤口。一颗不规则的黑色碎石从血肉之间显露出来。

她捏住石头锋利的边缘,向着关押赫连兹卢的牢房轻轻一划。

牢房内凭空产生一道漆黑的裂缝,将被牢牢锁住的赫连兹卢吞没。

接着她向着身侧的空间再度一划,完整的赫连兹卢便走了出来。

“界虚神髓···”挺拔而又瘦削的老者站如松柏,他的目光略带艳羡地看着那颗碎石。“好宝贝。”

“赫连前辈,御兽宗的弟子在那一边候您多时了。”

“你担心什么?我可拉不下脸和你这小辈抢东西。”赫连兹卢摆了摆手,踏过满地残破的傀儡碎片,向骑着墨黑巨蜥的修士走去。

严墨目送着赫连兹卢走入御兽宗弟子之间,才重新看向与之相邻的牢房。“被关了几百年,变成哑巴了?”

“···你真是赤练使?”卫文景艰涩开口。

“到底是与不是,你应该比我明白,少宗主。”

“何时发生的?”

“上一次仙魔大战之前的事了。”

“为何不告而别?”

“···你说呢?卫少宗主。”合欢宗赤练使抚摸着肌肤上纵横交错的暗红魔纹,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你帮我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好吗。”

卫文景紧闭双眼,英挺而阳刚的五官皱在一起。“我···我想不出。如果换成是我,也会不告而别吧。”

“算了,现在不是扯这些的时候,这里也不是扯这些的地方。出去再说。”严墨如法炮制,把卫文景从空间裂缝里拎了出来。

从前他可是俯视卫文景的,现在卫文景居然比她高了半个头···严墨心里莫名有点堵。

“···跟我来,别掉队。”她丢开卫文景,独自走向衣衫褴褛的魔修人群。

魔修们见到严墨走近,顿时爆发出欢腾而嘈杂的怪叫。

“圣子大人,做我第二十房姨太太如何?”“圣子大人能让我埋进你的胸膛吗?”

“圣子?圣女!明明是圣女大人!”“你懂个屁,就要叫圣子大人才有感觉!”

“**大屁股翘修为高深,真是上好的炉鼎,我快忍不住了···”

“哥们,她刚刚把你救出来你就产生这种想法,是否有点···”

“你管得宽!她穿的这么暴露,还有一身合欢宗魔纹,就算是血仙教圣子也是个扫货!咱们仙门正统讲究的就是一个诚,我问心无愧!我现在就要给她上一课!”一名骨瘦如柴的魔修红着眼从人群里窜了出来,两手抓向严墨胸膛。

庞俊一马当前,一记铁山靠把这气血冲脑的魔修撞入堆积成山的傀儡碎块中。这魔修半个身子扎进碎块的小山,伸了伸腿,不动弹了。

“还有哪些不长眼的,尽管跳出来。”楚怡手里捏着半柄残破的傀儡法剑,一剑插进那魔修的屁股。

魔修们你看我我看你,窃窃私语起来。

庞俊环顾四周,目光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凶狠恶毒,似乎圣子一声令下他就会提起一个魔修撕成两半。

“啧”楚怡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手掌,“圣子大人,您不该把这群人拉出来,留他们在这镇魔狱里烂掉最好。”

矮小的郭启山撇撇嘴,对楚怡露出鄙夷的表情。

“肃静。”挺拔瘦削的赫连兹卢抬起手臂。

“咱们南洲的修士确实坚韧不拔。即使被镇压折磨几百年,某些道友一脱困就恢复原型了,可喜可贺。”富态老翁掂了掂手里的破口袋,长长的眉毛微微颤动。“赫连,没必要堵住他们的嘴。圣子本人都没有表态,你我在这里替她做决定,不觉得很可笑吗?”

“金蟾,你什么意思?”赫连兹卢眼角抽动。

“与其让血仙教多出一位仙尊境的圣子,不如给合欢宗做个顺水人情。你说呢?”金蟾仙尊微微打开了手里的破口袋,他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挤出一副笑脸。“正巧合欢宗卫少宗主也在,我们不如先统一说法。”

“我不觉得让血仙教多出一位仙尊是坏事。”赫连兹卢语气彻底冷淡下来。“你金蟾和血仙老鬼有私仇就算了,别把我御兽宗和血仙教的关系搅乱。”

一见到御兽宗大长老赫连兹卢和万毒门老祖之一的金蟾开始针锋相对,魔修们顿时有如打了十斤鸡血,又开始躁动起来。

“支持御兽宗,把恶心人的万毒门赶出去!”“万毒门天天生产毒气,我们早就忍不了了,把万毒门修士就地埋了吧!”

“御兽宗不比万毒门牛?万毒门纯纯低能,除了放毒下药啥也不会!”

“御兽宗,嘿嘿,不如叫骑兽宗。找不到女人就让灵兽化形,谁看得起这群人。”

“你找死!墨蜥,给我咬断那人的脖子,我要把他脑袋当球踢!”

随着在场两位仙尊表明立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的魔修们乱作一团开始真人快打,断裂的牙齿和鲜血飞洒在层层叠叠的镇狱傀儡残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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