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马荀椤的脖子也缩在被子里,鼻尖是较为浓郁的药香,皎白的月光贴在眼前。她现在有些睡不着,但不是因为慌张,相反,她感到很安心,因为秋终于在一个正常的时间点里上了床。同时也有点开心,因为秋一点也没有排斥她在床上的意思。她毫不在意地坐上了床铺,与她共同睡在听一张床上。
她扭头,看向躺在她左边,不,好像是右边的秋,静静地仰躺在被褥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原本粉色的头巾在黑夜里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更是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如同小蛇一样攀附在灰色的床单上。
小巧的琼鼻挺立在柔光里,小小的胸脯呼吸几乎看不出盖在上面被子的起伏。观察着她的睡颜,明白不经过别人的允许盯着别人看有些不礼貌,但她有些忍不住。
她真的很可爱啊,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安安静静的。
有些兴奋了,这还是她长这么大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别的人一起睡觉。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秋身上独有的陈香,马荀椤在被子伸了个懒腰。
她再次扭头看向秋的方向,轻声呼唤着:“秋,你睡了嘛?”下一秒,秋睁开了明亮的大眼睛转过头看着她,“怎么了?你睡不着吗?”两人对视着,秋的眼睛还是那么温和。
“你平时,都是在什么时候睡觉的啊?自从我住在这里,除了今天,我好像都没有看到过你睡觉的样子。”“啊,我其实一般不睡觉哦。”
“嗯——嗯?什么?”马荀椤惊愕的看着秋的眼睛,纯洁的眼白里,没有一点杂质。“呼哈,开玩笑的,其实我睡觉的地方比较随意,因为这里没有什么人,所以我会在做完事后直接在外面的椅子上睡觉。”看着有些被吓到的马荀椤,笑意直达眼底,向马荀椤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心里的好奇总算得到了一点满足:“原来是这样啊——嗯。”马荀椤在床上绷直脚尖伸了个懒腰。
“对了,秋,你为什么不把桌子做得矮一点呢?这样做什么事都方便 一点吧?”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自己心中所想问的,因为这里的所有工具看起来都比秋要大上一号,像是没有为她自己做的工具一样。
秋的目光重新变得平静:“嗯,这是因为,以前这个木屋居住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她的建造者是我的姐姐,这里的所有物品都是照着她们的尺寸做的。”看着房梁,眼睛里泛着回忆的光。
“至于这里的板凳,大概是因为我做的饭比她们做的都要好吃一些吧,所以专门按照我的尺寸专门做了一个给我垫脚的小板凳。”语气中带着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马荀椤有些惊讶,又有些恍然。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的感觉真是让人倍感舒适。“原来你还有姐姐?”“是啊。”心里的好奇心立马又勾了上来。
“那她们去了哪里呢?”
听到这句话,秋停止了眼里的回忆,转头用无奈的眼神看着马荀椤,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打听人家的私事了。刚张嘴想要道歉,又听到秋开口接着说着。“嗯——她们去的目的地都比较远,一个去了西方,一个去了东方。虽然还有联系,但想要收到回信需要等待很长的时间。”
“这么远……她们一定要走吗?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秋重新把头回正,她呼出一口气,接话道:“因为,那里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吧,还有必须要保护的人或事物。”话语有些模糊,可能是秋也不想多说了。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了,想着时间还没有过去多久,接着刚刚起来的兴致,马荀椤窝在被子里干脆测过身子对着秋的方向:“秋要不要听一下我的经历?作为交换。”
秋突然笑了一下,如同水滴落入池中一样短暂,扭过头看着她:“是什么故事呢?”
“额,也说不上什么故事啦,就很普通的生活经历而已。”她又向秋靠近了一点,方便让自己细声的话语变得更清晰,漂浮在鼻尖的药香也变得更清晰了。“我有个弟弟,他啊……”
“……”
马荀椤兴致勃勃讲述着她的生活中所发生的趣事,窗外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静悄悄的。仿佛连平时最吵闹的家伙,蝉,也陷入了睡眠。风静止了下来,空气中只剩月光。
等到马荀椤讲完,她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窗外的月亮已经爬到了窗户 上面去,看不见了。秋微笑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抱歉……讲了这么久。”熟练道歉,躺好,不再出声。
“没关系——晚安。”房间里终于陷入寂静。
马荀椤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感觉,与他人在安静的世界里分享自己的乐事,而不是倾倒苦水,这种新奇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于是还不想那么快就陷入沉睡。
但鼻尖那股就像是药梗放置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所散发出的香味,仿佛有股魔力,需要清醒时能够让她提神,需要休息时,又能让她平息激动的心。
她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了。
最后闻着令人安心的气味,陷入梦乡。
清晨中的一声鸟鸣,唤醒了在迷糊中的马荀椤,惊得坐起了身,屁股还在床上弹了两下——她向床的另一边看去。
空无一人。
就连被子也很平整,仿佛没有人上来过一样。这是秋什么时候拍平的?在床上的她都没有什么感觉。又伸手去摸了摸,平整的被单上出现了代表皱纹的阴影,是一片冰凉。看来已经离开了很久啊。就像昨天晚上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但她的心情,她的记忆,她的鼻子都告诉她,这是真的。
起床伸了个懒腰,现在的她刚睡完起来一身轻松。将被子打平,穿戴完毕,推门出去。
大厅里没有看到秋的身影,饭桌上依旧摆着装着热水与早餐碟子的木盆,还有一边的洗漱用品。无奈笑了笑,自己起床的时间在这里永远都是最晚的那个啊。
开门迎接天光,来到平坦的草地,面向前方的云海,拔出了自己的刀刃,开始晨练。
草地上刀光剑影闪烁,汗液飞洒,等到休息时,一转头才发现,秋不知何时在一边蹲着看自己的晨练。遂打了个招呼。
秋起身,抱着竹筒走了上来,递上里面已经装满水的竹筒。“最近几天可能要下雨,但家里的雨伞坏掉了,被当柴火烧掉了,我打算再去卖一把伞,你要和我一起来吗?”“没问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什么时候出发?”
“不用啦,现在没有什么事能做,在下午就去镇子上买。”秋又递上了那一块手帕。“把额头上的擦擦吧?”
手指一颤,她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其实不是很想接过来,她实在是有些舍不得用这么精致的手帕只是拿来擦汗。但,这是秋的要求。看着那块干净的帕子,她的脑海里好像又闻到了那一股淡香。
看着她有些犹豫的样子,笑着说道:“放心吧,是洗过的啦。”下一秒马荀椤就接过了手中的手帕。“不,我绝对没有嫌弃的意思!”
看着秋的脸上仿佛得逞的笑,马荀椤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冲动了。
秋挥挥手,转过身。“等到下午我就叫你哦。”“哦……好。”看着秋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的手帕。最后还是没有将手帕用来擦汗。但也没有还回去,而是向秋说明了这一次让自己来清洗。
时间很快就过去。
秋特意挑着没有人在的街道前进,目的地就是三伞屋。马荀椤老老实实跟在秋身后左拐右拐,来到了自己陌生的街道,最终在一家没有牌匾的店前停下脚步,“三伞屋”三个字看上去像是直接嵌在了墙里。
但店主好像并不在铺子里。两人走进屋,打量着店面,左侧的墙上挂满了各种花纹的密布,与许多的圆形剪纸样式。右边则挂满了各种伞骨。
前方是排横向排列的竹编货架,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
马荀椤感叹着,好充实的店啊。
“你——好——老板在吗?”秋站在原地呼唤着。
“欸——来了——来了!”一道穿透力较强的尖细的嗓音从里面传来,阴影覆盖的屋内逐渐浮现一道人影。等到马荀椤看清了来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是你?!”那天站在大街中间打着伞的少女。
少女也看到了她,惊喜了一下:“喔~好巧,我们又见面了。”秋也回头看着马荀椤:“你们认识吗?”“不——一面之缘罢了。”
少女又看向出声询问的秋,眼睛迸发出一道精光:“哇——啊啊啊噻~好——可爱的小朋友!我可以抱抱你吗?可以吗!”飞速来到秋的面前半蹲下来,语速也飞快。头上侧扎的小辫子翘了翘。
秋小小地后退了一步,面带微笑地轻声回绝了这个奇怪的要求。“不可以哦。”少女顿时一副苦瓜脸:“好无情的小可爱!”马上又从身后摸出来一颗糖,“噔噔——只要给我抱一下,小朋友这颗棒棒糖就归你咯?”说着,张开了两只手,只是秋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欸——以前的小女孩都这么难哄的吗?连我的魅力都不足以打动这样可爱的小朋友吗?悲伤地站起身。
一旁的马荀椤只觉得老板娘的眼神有些奇怪,自己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姑娘,我们是来买伞的。”
“没问题!轻伞爱人~想要什么款式的花纹和伞?”
好快的转变。马荀椤询问的目光看向了一边的秋,秋与她对视说道:“你来选吧,需要两把伞。”“嗯。”
“商量好了吗?那么请跟我来!”“好。”见老板娘转身,马荀椤抬脚跟上。
秋站在两人的后面,看着这位有些过于“活泼”的老板娘,露出了安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