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喂鸡的老头一见到有陌生人出现,立刻坐直了身板。
他将自己带着的小孙女护在身后,眼睛瞪大,看着远处不断逼近的马车。
老头已经听流浪商人说了,附近有几个村被灭了全村。
现在一有陌生人来,他的心里就不自觉地开始警觉。
不过,那些灭村惨案都发生在晚上,白天村里人倒是没这么警惕。
老头在思考要不要去告知村里人。
正想着,马车已经到了跟前。
艾德里安朝老头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老头。
“俺不识字。”老头摇了摇头,“你在这等会,我去叫守卫过来。”
一个村一般只有几个守卫,都是一些退伍老兵、猎户自愿担任,有些是子承父业的职业守卫。
最近村里人心惶惶,晚上总是加派人看守村口,所以在白天,那些守卫都去补觉了。
老头走后不久,有一个身材发福的男人,满脸困意的从屋里走出来。
他走到马车跟前,打量了一下艾德里安。
“你们干什么?”守卫问。
艾德里安又挥了挥手里的信件。
守卫也不识字,但他看到信封上的印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是王国圣教骑士团的印章。
守卫认得这个印章,是因为他家里的盾牌上,也印着一样的纹章。
不过他并不是什么传奇剑士,也没去过王都。
那盾牌是十几年前,圣教骑士团来边境讨伐巨型魔物群的时候,驻扎在村庄的一位骑士留给他的。
当时,守卫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幻想着努力练剑,有朝一日进入王都的剑术学院,将来也成为一名厉害的剑斗士。
现在一晃十几年过去,守卫早就忘了当时的壮志,成为一个身体有些发福的欧巴桑了。
“大人,您是……”守卫看着艾德里安。
“我是教团的医师,要去弗莱耶男爵的领地送封信。”艾德里安收起信封。
“好的,大人。”守卫点了点头。
他见艾德里安和伊莉西亚的衣服很干净,头发梳的很整齐,而且他们在阳光下,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他们应该不是怪物吧?
守卫侧开了身,让马车进入了村庄。
……
艾德里安和伊莉西亚一进村,有些村民——大部分是小孩,从房子里面探头,看着这个来到村庄的奇怪男人。
艾德里安掏出前面没收的账本,抹掉了上面凝固的血渍,找着住在这个村欠债人的名字。
他也不怕生,一路问着,找到了欠债人的家里。
那是一间位于村中偏北的小屋,不大不小,应该勉强能容下四五口人。
屋顶的瓦片有些歪斜,角落里还长着一丛野草,墙面斑驳。
房子前头有个不大的小院,用木桩和篱笆围起来,篱笆已经断了好几根,靠着几块石头支着,勉强还能挡住牲口乱闯。
院子里种了些自家吃的蔬菜,几株叶子发黄的白菜、一排矮小的葱,还有几棵掺着泥的胡萝卜……
这不是什么富裕的人住的地方。
房子前面隔着一条路,有一小块麦田。
阳光晒得人发晕。
一个年轻的女人蹲在田垄之间。
风吹得麦浪起伏不止,她正弯着腰,一锄一锄地松着土。
她穿着一件旧棉布裙子,颜色被洗得泛白,裙摆沾了些泥土。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田埂边。
一个小男孩正躲在一张用破布和几根木棍支起的简陋小棚里,一边咬着干面包,一边专心地拿小树枝在地上画画。
“诺亚,渴了就自己喝水。”她扬声喊了一句。
小男孩回头冲她笑了笑,挥了挥手。
女人也笑了,嘴角却带着一丝心疼和疲惫。
“对不起啊,妈妈只能这样陪你。”
女人刚要转身继续弯腰劳作,余光却瞥见了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田边,小男孩搭着的简易帐篷旁。
是谁?村子里几乎没人用得起马车,更不该有人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顾不得手里的锄头,几乎是立刻扔下,踏着松软的田土奔了过去。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艾德里安下了马车,站在帐篷前,正俯身朝诺亚问话。
“我叫诺亚……” 诺亚抬头,一脸天真地答道。
诺亚的声音软糯,每个字都拖得长长的。
“这是你家吗?”艾德里安指了指旁边的破房子。
“这是我家!”
一道声音从后方响起。
女人快步挡在儿子身前,额头还渗着刚才干活时留下的汗珠,眼睛警惕地盯着艾德里安。
“哦,你好,夫人。”艾德里安掏出账本,“我找埃琳娜·惠特洛。”
“我就是。”埃琳娜低声答道。
她一只手护在诺亚胸前,另一只轻轻摸了摸诺亚黏着灰尘的小脸。
埃琳娜是村里少有的美人,哪怕身穿褪色的旧衣、脸上沾着泥土,也无法遮掩她的姿色与气质。
她的头发是柔和的浅褐金色,像麦田边晒久了的干草一般。
埃琳娜用麻绳将头发扎成一束,编成简单的侧辫。
她的眉毛细长柔和,眼睛是浅浅的灰绿色,温柔而安静。
长期劳作让埃琳娜的身形略显消瘦,但并不佝偻,她的腰背始终挺得笔直。
“夫人,你身上好像有一笔不小的债务……”艾德里安还没说完。
“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埃琳娜打断了他,语气压得低低的,“我一定会还清的。”
埃琳娜抱紧了诺亚,往后退了两步,脚下差点被松软的土绊了一下,但她强撑着站稳。
“我最近真的……真的已经掏不出更多了。” 埃琳娜的眼神中没有眼泪。
她的脸上,也只写着疲惫和倔强。
“夫人,您别紧张,我们不是来催债的。”艾德里安笑了笑,“我们只是来通知您,那些钱你不用还了。”
“为什么?”埃琳娜难以置信地看着艾德里安。
那对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对任何农村的农民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钱。
“因为放贷的人死了。”艾德里安说,“他是叫……呃……麦迪是吧?”
“他是个怪物,他不可能死了。”埃琳娜说。
“他死了,教团的人干的,就在几天前的晚上。”艾德里安说。
“是……是吗?”埃琳娜抓紧了裙子,“那我……需要给你们二位一些什么东西吗?”
她问得很谨慎,生怕艾德里安提出一个她无法满足的要求,但她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