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什么？”麦迪没听过这个词。
他见到眼前的少女并不慌张，感觉有些不爽。
伊莉西亚张开嘴巴，亮出了自己的尖牙。
麦迪愣住了。
他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己眷属之外，还长着这样锐利牙齿的人。
“你和我是同类？”麦迪眯起眼。
“嗯。”伊莉西亚点头。
“这是我的地盘。”麦迪说。
“抱歉，我真是饿极了，以为在路上能等到一个商队什么的。”伊莉西亚笑着说。
“我记得，我们在村里留了点‘剩饭’。”麦迪面色一沉。
“我不喜欢不新鲜的。”伊莉西亚说，“死人的血咸的发苦。”
麦迪正要再开口，身后却传来几声低吼。
几只邪种已等得不耐烦，躁动起来。
“看样子你们很急啊，我就不耽误你们了。”伊莉西亚微微偏了下脑袋。
她轻盈地向后一翻，整个人像一道影子般滑入夜色之中。
麦迪怔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姑娘八成是见人多势众，怕了，才这么识相地走了。
不过，麦迪本来就不打算对同类大动干戈。
他只是对和自己一样的生物感到好奇。
说实话，麦迪对自己变成的这种怪物知之甚少。
“恶种？”麦迪将自己刚刚听到的词重复了一遍。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样怪物的名字。
麦迪出生在边陲的一座小镇。
那是个终年被雾霭包围的地方，阳光稀薄。
麦迪的父亲是镇上的猎人，母亲早早因病离世，留下他与年迈的祖母相依为命。
他从小体弱，被同龄人欺负是家常便饭，父亲更是为他的瘦弱感到恼火。
麦迪就这样过着生活。
前几个月，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小镇。
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麦迪也病入膏肓。
镇上的医生束手无策之际，祖母却在麦迪意识模糊时，将他带进了林中的古庙。
那里供奉着一个被遗忘的“神”……
或者是恶魔。
那夜之后，麦迪醒来时身边是祖母冰冷干瘪的尸体。
他的病好了，但胃口却永远变了。
麦迪对正常的食物没什么感觉，但闻到血腥味就会心跳加速。
他开始长出尖牙，感官变得敏锐，身体强健，速度也逐渐提升。
用麦迪的话说，“影子有时会动得比我慢半拍”。
他自己推测，是祖母献祭了自己，换取神对麦迪的庇佑。
但其中的具体因果，麦迪也不是很懂。
一路上，他在王国朝廷和教会都无法管辖的边境兴风作浪。
法外狂徒，那真是种很棒的感觉。
麦迪不需要遵循任何规矩，也不会再有人来管教他，更不会有人敢欺负他。
他甚至强迫自己暗恋的同村女孩和自己呆在一起……
但过一段时间后，他就腻了。
麦迪吸干了她的血……
再一次偶然的机会，麦迪发现把自己的血喂给人类，能将人类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当然，力量和速度比起他自己，还是差一点。
麦迪从吟游诗人那听说，王国的南方和中央地区，教会的渗透无孔不入，有无数的人员正在搜捕自己的同类。
刚刚遇到的银发姑娘估计也被迫流落到这边的吧？
就让她在自己的领地晃悠几天吧。
麦迪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朝身边的一只邪种吩咐：“把前面的马车清掉。”
他不愿亲自动手。
频繁动用体内的恶种之力，会让他感到饥饿。
他讨厌饥饿。
一只邪种笑着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双手按在车身上。
那只邪种像一头蓄力已久的猛兽，猛地一发力——
轰隆！
爆炸。
有人在路面下提前埋好了炸药。
车队随着整条道路被掀翻，火光夹杂着泥土与碎木冲天而起。
尖叫、嘶吼、马匹的嘶鸣混成一团。
几只邪种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岩石上，血肉模糊。
有邪种身上着了火，疯狂扑打，跑了几步便倒地翻滚。
他们都没有料到，方才银发女孩的截停，就是为了让他们在爆炸区域上方持久停留……
而那个女孩快速的逃窜，并不是见车队人多势众，而是因为她知道——
引线在燃烧！
有预期的情况下，邪种们一般很容易躲开爆炸，但这次，谁也没想到。
身体被炸碎，很容易就让邪种快速失血，可这还不是这场爆炸中最致命的。
伴随着土块和木屑，在冲击波的作用下，一同射入邪种体内的，还有一些不寻常的异物。
一些弹丸。
弹丸造成的伤口并不算深，却让邪种们疼痛无比，失血迅速。
麦迪也被炸翻在地，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怎么都使不出劲来。
浓烟中，两道黑影迅速靠近。
……
“我看看，第四十三号。”
艾德里安一如既往的、带着邪恶笑容的脸，第一次出现在麦迪面前。
他将一个带着针头的仪器刺入麦迪的手臂。
麦迪想动用自己超人的速度和力气，但他每次刚要发力，都觉得血液从伤口蒸腾而出，疼得他只得放弃……
好卑鄙的陷阱。
“这家伙和你一样是血魔，伊莉西亚，挺罕见的。”艾德里安说。
是刚刚拦路的银发姑娘。
“我可以动手了吗？”伊莉西亚揉了揉鼻子，“这帮家伙的血也太臭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麦迪不解地问。
他不理解为什么眼前两个人要杀掉自己。
黑发的少年不清楚，但银发少女可是自己的同类啊。
“猎人。”艾德里安收好仪器，朝伊莉西亚挥了挥手，“处理了吧。”
伊莉西亚拔出剑，一剑刺下。
麦迪很快变成了一具干尸。
艾德里安起身，抬头看着远处那几只被爆炸炸散、仍在试图挣扎站起的邪种。
“要处理掉吗？”伊莉西亚问。
“嗯。”艾德里安点头，“一个都别留。”
伊莉西亚转身，朝着残存的邪种走去。
数道银白的线条划破空气……
不到半分钟，四周归于死寂。
艾德里安望了望已经焦黑坍塌的道路，掏出一只哨子，轻轻吹了一口。
哨子的声音，人听不见，但鸟儿听见了。
“嗖”的一声，一只渡鸦落在艾德里安的肩头。
“我通知最近的集结点。”艾德里安说着，在马车残骸里扫了两眼，“那帮给我们埋炸药的家伙，还在等着消息呢。”
“这是教团通报给我们的那个危险分子？”伊莉西亚说。
“不是，只是路边一条罢了。”艾德里安淡淡地说，“但既然遇到了我们，当然要处理掉，顺便消耗一下教团放得快过期的炸药。”
火光还未熄灭。
艾德里安就着火光，看到了麦迪的衣服下，有两块小的突起。
他伸手摸了摸，翻出来两本笔记本。
“这家伙居然识字。”艾德里安就着火光翻了翻。
“你还有收藏别人私人物品的癖好？”伊莉西亚问。
“一本是日记，可以从里面了解点信息，学习一下你的同类的心理。”艾德里安把两本笔记本收好，“还有一本，你绝对想不到，居然是放高利贷的收债对象名单。”
“这些家伙动不动就屠村，他们还要放高利贷？”伊莉西亚说。
“不太清楚，可能是变异以前的，也可能是用来找乐子的。”艾德里安摇了摇头，“我以前还在你父亲领地的时候，抓过一只血魔，他就喜欢借钱给穷人。”
“穷人还不起钱时，他就会要求人家把孩子给他。”艾德里安补充说。
“给他做‘食物’？”伊莉西亚问。
“是的，身体变异后，心理上也容易有怪癖。”艾德里安耸了耸肩，“不过，从营养学角度来说，其实血魔吸小孩的血，对身体不好。”
伊莉西亚没有接话。
“不管怎么说，我看这本账单上有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艾德里安说，“咱们就顺便，给那个地方的欠债者带去点好消息吧。”
艾德里安和伊莉西亚翻身上马。
车队还为烧尽的火光映在他们背影上，拉出长长的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