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也被乔通林超拖走,平安候刚松口气,忽然感觉背后的视线越发阴寒,给他看得一阵幽怨。

平安候哪里能想到,自己不过是两月没回家,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连魂都被勾走了。

事前完全没有征兆。

完全没有一点征兆啊!

该不会是被甜言蜜语哄骗导致情窦初开然后见色起意非要和那小白脸爱个死去活来吧?

越想越气,平安候带着杀意斜眼瞥向云蝶。

无奈这小婢至今仍望着天花板装傻,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与此同时背后的视线挪开,平安候还以为女儿让步了,不曾想回头望去,却见裴怜正走向他的佩剑。

“诶哟女儿!!”

“撒手!”

“你莫任性,爹真是在给他们机会啊。”

“我的人需要你给机会?”

“你的人…”平安候差点被气出一口老血,不过这也让他彻底明白女儿是铁了心要尝尝爱情的苦,不论如何是难再拉回来了。

“好好好就算是你的人,可那小子毕竟出身低微,爹总得想办法让你们看起来登对一些不是吗?你到底是公族之女,便是你觉得没关系不重要,可你有没有想过?那小子若是以卑贱之身娶了你,日后该有多憋屈多痛苦?所有人乃至亲朋好友都会笑他是个白面郎,是吃软饭的是赘婿!”

平安候索性不装了,摊牌。

苦口婆心一顿讲,恨不能把自己前半生的苦闷都说出来,却也是有点突然,说得连边上的云蝶都瞪大双眼。

“嗯?”裴怜也猛地意识到什么,有些狐疑的回头:“你这是同意我和李…”

平安候连忙抬起手打断:“你莫说莫讲,爹心里清楚,但爹现在不想听到那个小畜生的名字。”

“…”裴怜将信将疑的偏过头,瞧见云蝶兴奋的点头示意,她这才没再甩开平安候的手,但想了想还是抓向眼前佩剑。

平安候一看,连忙补充:“爹保他们性命无忧,这总行了吧?”

直到这个时候,裴怜漆黑的眼眸才逐渐恢复一点光华,想要弑父私奔的念头,点点消散。

然而不够,完全不够。

想着李也刚才被逼着跪在堂下的样子,被逼发飙发狠的样子,虽然看得她怦然心动,可是心动归心动,受欺负就是受欺负。

裴怜拿住佩剑,挑明了讲:“我要夏侯言死。”

云蝶震惊,刚想帮腔的嘴马上又缩回去,甚至转过身,提前躲避平安候的目光。

殊不知平安候听及生死格外冷静,面对女儿异常绝情的背影,他只是皱起眉头,沉吟着问道:“为何呢?”

“他是奸细。”

平安候不禁摇头苦笑,抬手摸了摸宝贝女儿的脑瓜:“你呀,和你娘一个脾性,平日里总是那么娴静,却总爱生闷气,这生起气来呀更是六亲不认连自己都砍,爹爹是真的怕了。”

裴怜才不管那么多,既然要她认这个爹,那这个爹就得有用。

见女儿倔着脾气不讲话,平安候无奈至极,连忙上手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好好好,是爹的错爹的不对,明知你不待见他,不该给他机会去骚扰你,爹来想办法查明他的奸细身份,好了吧?”

裴怜这才稍微的放宽心怀,允许这个老爹抱她一下。

爹早就战死了。

这是深扎在裴怜脑海中的执念。

即便重生归来,她也觉得这个即将战死的老爹没有李也重要,然而他现在还没死,细想想暂时不能惹急了他,不然他急眼了去把李也砍了,那就是一家子同归于尽的结局。

“好了,我要走了。”

“哎哟不急,再让爹爹抱一会嘛,来,叫声爹,这么久了都没听你喊一声呢。”

“……爹。”

“嘿嘿,爹的宝贝女儿哟。”

感受着这老东西抱着自己在这摇来晃去,婆婆妈妈的,裴怜反手就拍过去,‘啪’的一下拍在平安候脸上,嫌弃着将他推开。

“走了,你保重。”

“这,你拿爹的佩剑作甚?这么晚了你要回府啊?”

犹如奸计得逞,裴怜仗剑回眸,微笑着转了一圈,示意自己身上的胡服——瞧,这一身是不是很适合出关?

平安候立马就笑眯眯的点头称赞:“好看好看好看美若天仙。”

然后突然像被点了穴一样僵住:“你给我站住!!!”

“哈哈,不许过来!”

“我的小祖宗呀,你不能去啊!”

“你不是能保我们性命无忧,怕什么?”

“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再阻我就一剑刺死你!”

“……”

————

前脚刚走下城楼,后脚还没落地,李也就被围了。

没有人去管一身狼狈的乔通,众护院围住李也就是一顿狂殴,特别是老大哥徐虎下手最黑,一手‘龙爪功’就是冲着裆来的。

还美名其曰:武术有专攻。

不过挨打归挨打,李也听着他们嘴里的话还是觉得心头暖暖。

“你小子行啊翅膀硬了啊。”

“做个梦都能闹出这些个幺蛾子来?”

“真他娘的见外,有啥事儿不能在院里说啊?咋的?瞧不起咱哥几个?怕咱不敢跟边军干一场?”

林超趁机在边上‘就是就是’,然后就被拽进去一顿猛打。

“还他娘的就是!”

“打的就是你这龟孙!”

“李也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你个龟孙你也憋着一嘴屎不放!”

“干他!!”

乔通站在边上没有受到波及,不过也是全程赔着笑。

白衣点血,蓬头垢面,笑起来的样子也是纯滑稽。

终于,兄弟们把憋了一整天的气全都发泄出来,这才舒爽着散开来给乔通甩了件府卫袍服,询问起后续。

“去关外探敌情?就你们仨?”

“不成,要去就都去,人多有照应。”

“说屁话呢,都去了郡主咋办?”

“分两拨,徐爹杨爹打一架看谁去关外谁留守。”

“对,俩爹打一架先给兄弟们助助兴!”

“……”

任凭兄弟们七嘴八舌的展开激烈讨论,李也和林超乔通三人反倒成了局外人,摸着鼻青脸肿,瞅着神情幽怨,像蹲牢子似的蹲在边上。

很快,赵恺揣着衣兜鬼鬼祟祟的蹲过来:“真要往关外去?”

林超:“去啊。”

乔通:“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李也瞥了他们一眼,只觉晦气:“我看那夏侯言说得对,你俩咋不先往关外去探查清楚再回营里上报?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吗?”

林超叹了口气:“那谁能想到呢?”

乔通则是嗤笑摇头:“夏侯狗贼凭你一个梦就要老子的人头,你可别学他,哪有凭你一个梦就往关外跑的。”

李也瞪起眼来:“现在不就是了?”

乔通当场摆了摆手,有些嫌弃的说道:“不一样不一样,侯爷发话和你做梦能一样吗?”

这……倒也是。

李也刚才听得真切,侯爷把他们派出去打探敌情,明摆着是为了应付夏侯言,暗地里也多半是为了哄女儿。

他们沾着郡主的光,搞不好关外走一趟回来就真的升官发财了。

然而会顺利吗?

李也不清楚吴国大军什么时候会发起进攻,只知道游戏里绝对没有往关外去的这个选项,所以往前一步全都是未知数。

正当他寻思着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裴怜仗剑走下城楼,本来是健步如飞的,瞥见李也的瞬间,她反手捏住云蝶的肩膀,恢复成一瘸一拐的样子。

“郡主来了,请郡主定夺吧。”

“郡主慢些走,小心脚。”

回头瞥见裴怜投来的目光,李也忽然觉得去关外好像也不错?

现如今小命得保,也是时候过河拆桥了。

这给主子当走狗固然是爽,但也得是事发的时候才爽,日常当狗那可不只是吃力不讨好,时间长了难保两看相厌,那就更是半点尊严都捡不起来了。

李也:“收拾收拾,向郡主辞行吧。”

乔通:“啥叫辞行啊?”

林超:“听着竟如此悲壮?”

赵恺:“那我也去吧…”

随着李也拍拍屁股起身来,那边的裴怜也已经稳住众护院,并且根据谁出关谁留守的问题给出了折中的答复:“我也要去。”

忽然,城楼下方静得只剩风声。

众兄弟沉默良久,然后‘啪啪啪’一个接一个的扇自己大嘴巴子。

“不争了。”

“嗯,不争了,就让他们仨牛马自生自灭去吧。”

“郡主,咱今夜回府还是留营?”

裴怜笑吟吟的扫视众人,难得的没有去关注自己的小情郎。

她在想。

去关外的话,三个人和三十个人的区别。

只有李也三个人的话,真要碰见敌军那就是九死无生,但如果是三十个人碰见敌军……李郎存活的几率就大了许多。

再加上她这个郡主随行,若是落到敌军手里,兴许也还能说上话。

于是无视众人的劝阻和哀嚎,她随手一挥手中剑:“我意已决诸位不必相劝。边军怯战,我侯府府卫可不惧,今日本郡主就让他们好好看看,我大魏以武立国,便是一弱女子也从不惧战!”

城楼下再次静无声息。

众护院本想再劝,奈何谁都没想到素日里足不出户的郡主除了摆弄琴棋书画,竟也有执三尺青锋率他们上阵杀敌的一天。

胸中一腔热血莫名沸腾,徐虎甚至当场泪目,好欣慰。

附近的一干边军也不免侧目,双双目光望着郡主柔弱而不失刚直的身姿,暗自汗颜。

只有方才走来的李也像被雷劈中一样愣在原地,手里的刀渐渐滑落,十来斤的重量坠得他裤腰带一歪,连着表情也变如死鱼:“郡主要不看看自己的脚,再思一思?”

与此同时,裴怜假装什么都没听到,饶有兴致的看向他:“李护院,还不去牵我马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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