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也的突然发难,冷不丁吸住众人的精神力。

就连忍着犯困的夜莺都为之精神一振,不免侧目。

“都监是吧?监军是吧?”

面对齐刷刷集中过来的目光,李也只觉心头凉凉,好似心里那点小九九都要被看穿,但是顾不上这许多了,夏侯言三两句话就要把他送上断头台,其心何其歹毒!

这堂上输赢全靠一张嘴,再不反驳就没机会了!

随着瞬间突破临界点的求生欲,李也径直走到夏侯言跟前,当头呵斥:“你身为堂堂都监,身负监军之责,关中军心不稳分明就是你的失职,竟还敢在此信口雌黄推卸责任,你这分明就是甩锅!”

夏侯言万没想到李也敢指着他的鼻头骂他,一时懵了。

众人则面面相觑,都在想‘甩锅’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的李也则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看夏侯言没接上话,他马上又指着夏侯言的鼻子开骂:“你这小子倒是生得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没想到心里头竟是如此阴暗肮脏阴险狡诈卑鄙下流无耻之尤!”

“不就是没让你为郡主牵马吗?至于提莫的非要把老子的头砍了吗?就你这气量我看你是连妇道人家都不如,哦不不不不,此话有辱女性不妥不妥,你夏侯言实是…实是……实是娘炮!!”

噗~

裴怜原本还以为李也急了要乱说话,没曾想他这骂起人来还知道要尊重女性,还有这个娘炮是什么鬼呀?

边上的夜莺也托住了腮,嘴角微扬,终于是有了点兴致。

萧长老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好奇,他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李也都只是一介凡夫,除了生得白净样貌俊美也无其他长处,可现在突然就有了——这凶起来的气性真不错,不愧是少年英武正当年。

平安候则是听着裴怜的笑,当场就把上半身扭过去逗女儿,借势也免了李也堂上骂人对他这位侯爷的不敬。

“你,在骂我?”夏侯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表情也随之渐变阴狠,眼看着他就要破口而出进行反击,李也猛地转身,马上向堂上两位主子分别拱手:

“郡主,侯爷,卑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娘炮他根本就不懂监军之法,他口口声声说乔通应该先去关外探明情况再汇报,那我想问问侯爷咱们军队里要斥候是干什么吃的?”

“还有,这娘炮分明就是徇私枉法,卑职不知他此前与乔通有何仇怨,但卑职知道此人觊觎郡主美色并且毫不掩饰,方才在来的路上就对郡主多有纠缠,卑职只是出于护卫之职对其稍加阻拦,他此时恼羞成怒便要以卑职的一个梦将卑职硬说成是奸细,这卑职忍不了,这娘炮分明就是觉得郡主好欺负,就是要当着侯爷的面欺辱郡主!”

“哈哈~”夜莺忍不住笑出声。

平安候则是傻了眼,甚至忘了回头找女儿求证。

夏侯言被李也的快言快语喷得插不进嘴,直至被李也说到痛处心里更是惊怒万分:“你放屁,你分明就是…”

“闭上你的鸟嘴!”

不等夏侯言发飙,李也反手一掌拍在他的头盔上,拍得头盔往下一歪,刚好遮去他的双眼。

就在夏侯言扶头盔的功夫,李也已经无视林超乔通那两双见鬼般的眼神,再次向平安候拱手进言:“侯爷,这娘炮有脸把卑职污蔑成奸细也就算了,卑职自知梦言误传是有过错,甘愿领罚,然而这娘炮他身负监军之责不仅未能平稳关内军心,甚至扬言梦言误传就能动乱我军,他这分明就是藐视我军军威,分明就是在暗讽我军畏战怯战怕了那敌军来袭,这分明就是在指责侯爷治军无方!”

治军无方四个字说出口,林超乔通当场张圆了嘴,堂上的平安候也瞬间黑了脸——怎么看都是这小子在骂我啊?

岂料,身后再次传来一声窃笑。

平安候回头一看,裴怜已然由怒转喜,那像极她母亲的笑颜,看得他这个老爹的心都要化了。

被小护院骂不行,但小护院骂过之后女儿乐了,这就另当别论。

就在平安候打算假装听不出来的时候,夏侯言却‘蹭’的一下站起身,恼羞成怒般反斥李也:“黄口小儿休得胡言!我何时说过侯爷的不是,你这分明就是故意挑拨我军将帅,欲使我将帅不合,正是奸细之奸计!”

“你没有指正侯爷的意思?”李也学着他的样子,讥笑反问。

“当然没有!”

夏侯言刚脱口而出,李也马上无缝指认:“那你就是奸细。”

他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还以为你抓我来是想稳定军心,既然你不是为了指正侯爷协助侯爷治军,那为何非要以一席梦语暗表我军不堪一击?难道我军真的还没见到敌军压境就已经自乱阵脚了吗?我军当真对吴军闻风丧胆?笑话,我看你才是奸细,你包藏祸心。”

“你!你枉口诳舌颠倒是非!”

“我踏马砍了你这恶贼!!”夏侯言气得咬牙切齿,当场就要拔刀发难,不料手一摸才发现佩刀卸在门外,而当他想起来要为自己辩驳的时候,抬头却见堂上众人都在看着他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

面对平安候那无比冷冽的眼神,夏侯言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失态,马上扑通一声再次跪倒:“侯爷息怒。”

李也见状也连忙半跪下来,看着地面暗舒一大口气。

然后才逐渐心惊动魄,不禁回想自己刚才都说了些啥?

“……”

随着堂下两人不再激动对喷,堂内忽然寂静。

眼看夏侯言已经被李也力压一头不能逞凶,宝贝女儿的脸上也已经有了得胜的笑容,平安候心思一转,笑眯眯的往边上看去。

嗯?

萧长老忽然感觉到有什么脏东西在惦记他,他一激灵,扭头便迎上平安候贱兮兮的目光。

“萧长老,您怎么看?”

好家伙,搁这等着我呢?

萧长老喝了半天的酒也饱了,当下便捋了捋长须:“老夫不知关内事,但凭两位小友的言语对峙……老夫倒是觉得仅凭一帘幽梦难以动荡大军,若是关内军心果真有所动荡,大体也是别有因由,此事侯爷可比老夫要清楚?”

“再者嘛,这位小友说得不错。”萧长老笑呵呵的看向李也,虽然还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季家重金寻找的贵人,但此刻于情于理他都要赞赏两句:“小友年纪轻轻便敢说敢讲,实属栋梁之材,且有少年意气锐不可挡,侯爷或可听其良策,派遣斥候出关查探敌情,至于那幽梦乱军的说辞,呵呵呵,且当笑话一听吧。”

夏侯言猛地抬头瞪向萧长老,他知道百莲宗对连云关有多重要,可现在被当成笑话踩到脚底,他瞬间怒上心头,双眼渐渐浮现血丝。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戾气,萧长老不怒反笑,摇头不语。

“多谢萧长老指点。”平安候借得仙家之势走下台来,先将夏侯言扶起,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知我者谓我心忧。言儿正军心切本侯知晓,不如这样,就派此三人出关打探,若无敌情自然可肃清谣言,若真有敌情则视其戴罪立功,你看如何?”

夏侯言本想借机杀掉李也等侯府护院,顺势安插自己的人到侯府里去,可现如今瞧着平安候与萧长老一唱一和,他要是再纠缠就是不识趣了,甚至还有抗命之嫌。

“侯爷明断,末将告退。”

夏侯言愤愤离去,众人皆看在眼里,只有一个人不屑于看他。

裴怜寒着脸走下台来,手里的小刀冷不丁戳上平安候的屁股:“你什么意思?要我的人到关外去探什么敌情?”

平安候回头一看有刀,吓得一激灵:“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可小心些别把自己给划了…”

瞧着人家父女开始闹家常,夜莺伸了个大懒腰率先离席,萧长老见状也赶忙走人,只有李也回过头,和林超乔通左右瞪眼。

李也:咱也撤?

林超:撤个屁没完呢!

乔通:关外好啊,立功的机会啊!

李也:你知道个屁,吴国大军真要来,去关外就是死!

林超:他这一直飞眉是在说啥?

乔通:鬼知道。

就在李也感觉走出深渊迎面又见鬼门关的时候,平安候已经把裴怜扶回主位坐好。

伸手要把女儿的刀收回。

女儿不让。

再夺。

还是不给。

平安候不禁幽怨着蹲下来,好声好气的哄道:“女儿啊,你莫生为父的气了,乔通林超本就是边军呀,让他们去关外走动走动,那也是让他们复职,兴许爹爹还能找着机会给他们升职呢?”

裴怜可不在乎什么乔通林超,她反手就把刀指向李也:“他呢?”

“他?”平安候回头瞧了眼李也,正疑惑着,余光瞥见边上的云蝶忽然心虚着左看葡萄右摸柱,就是无视他这个侯爷。

哎呀哈?

平安候眉头一挑,忽然感觉这场面好他娘的熟悉。

想当年他追求夫人的时候也是以卑贱之躯硬闯仙山历经九死才抱得美人归,这会看着裴怜坐在高位指着堂下的俊俏小护院,他心头猛地一紧,啊这这这这…

这这这这这…

平安候急得脸都白了,一句‘我不同意’呼之欲出,可转头却见裴怜手里的小刀寒光刺目,就像她母亲当年挥刀自斩灵根,就为了跟他私奔……

可他的宝贝女儿没有灵根可斩啊,逼急了她怕不是要拼命!?

“天道好轮回…”平安候惊疑难定,不禁喃出一句,接着便是认命般空手攥白刃,提前抓紧女儿手里的刀:“怜儿你听爹说。爹呢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要如何爹都怎样都得依着你,可是你也得让爹放心不是?”

“你就让他们去,爹给他们多派一些兵马,待他们斩功归来什么事都好说,如何?”

这番话平安候没有再藏着掖着,他还故意说得大声些让堂下三人都能听到,于是不等裴怜应答,林超和乔通已经抢先鬼叫。

“谢侯爷信重!属下定不负侯爷厚望!!”

“乔通领命!”

李也当场懵在原地,而看着他傻乎乎的不知道应答,林超乔通同时急眼,一人一手左右捏住他两边屁股蛋。

“嘶!!”

在裴怜惊愕的目光中,李也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捏得往前一躲,双手往地上一撑,好似就成了跪拜领命的姿态。

平安候趁机拽走女儿手里的刀,顺势大笑起身,一锤定音:“好!”

“不愧是我大魏的好儿郎!”

“林超乔通,速速把他叉下去整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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