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尘走后她又练了两遍千山覆雪，庭院的门环并没有被叩响，凉亭石案上的茶壶凉了又温，温了又凉，直到她察觉壶中茶叶已经化为稀碎的碎渣，才反应过来自己已在这凉亭中独坐了许久。
往日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些什么呢？
少女捧起一汪清水，任由其淅沥沥坠回池中。
恍惚间，她好似看见沈玥拈花浅笑的模样，往昔种种如褪色画卷般在眼前浮现：竹林中双剑合璧，长明灯下共阅剑谱，甚至偷溜下山时阿玥被糖葫芦粘住鬓发的窘态……可这些记忆竟像隔着重纱，反不及方才少年剑锋挑起残雪的景象清晰。
“阿玥……”
不对……不对……
按理来说自己应该感觉到愧疚和不安不是么，按理来说自己应该自觉无颜面对阿玥不是么？可为什么一想起与他共处的时光，心里却是那么的平和与欣喜，即便对上阿玥的眼眸，也没有丝毫躲闪呢。
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吗？还是因为早已厌烦了那一成不变的关心，想要寻些新鲜呢？
浸泡着身子的泉水像极了那天陆尘催动真元烙印时的温暖……但只有她的肌肤是暖的，身体里面依然沁着孤独。
突然，门扉处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裴云曦慌忙从浴池中起身，匆匆裹上素纱小衣，未拭的水迹在小衣尚晕出半透明的山峦。
推开门扉时，她看到的不是陆尘，而是提着食盒立在阶前的沈玥，裙角还站着星星点点的水珠。
“……你在沐浴呀，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沈玥显得有些拘谨，“这是我从山下城市里带的云片糕，还有你最喜欢吃的桂花小圆子……”
没等她说完，裴云曦便将她一把搂住，身上还未擦干的水珠蹭了沈玥满身都是。
“发生什么事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沈玥拍拍她的后背，牵着她来到房间里，用灵力帮她蒸干身上的水汽。
“阿玥。”裴云曦轻声说着，“如果有哪一天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怨我么？”
沈玥正在给她梳头的手颤了一下，“怎么会呢，我什么时候怨过你。”
“任何事情都不会怨我么。”
“……嗯。”
……
两人在凉亭里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沈玥捏起片云片糕放进嘴里，总觉得比陆尘那儿吃到的甜点少了点意思。
“笃笃——”
院门处再一次响起敲门声，沈玥走过去将门打开，正好对上一双有些意外的眼眸。
“啊你也在啊。”陆尘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我是来给裴修士祛毒的，现在她体内的阴毒已经所剩无几，这次祛完，以后便不会再犯啦。”
不知怎的，凉亭内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莫名怪异：陆尘闭目养神如老僧入定，裴云曦小口小口地喝着新沏的红茶，而沈玥自己则默默数着琉璃盘里桂花圆子的褶皱……整整二十三道。
“他，真的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你吧？”
“没有啊。”
裴云曦放下茶盏，浅笑着回应道。
陆尘依然闭着眼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现在开口无异于引火烧身，他可不干这种傻事。
凉亭中的沉默又持续了一会儿，眼看沈玥没有离开的意思，陆尘便把心一横，起身向着里屋的方向走去。
裴云曦也心领神会地从石凳上站起身，向着房间款款走去。
只留下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沈玥独自对着小碟里的云片糕发脾气。
走进屋子，裴云曦还是像之前那样锁上了门，陆尘莫名觉得这一幕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目前犯的既视感正在如擂鼓重锤一般疯狂敲打他的良心……
……或许还有道德。
“怎么，看起来阿玥似乎让你有些不太自然。”裴云曦坐在床上，白皙的纤腿交叠在一起，在灯光下泛着珠玉般的光泽，“要不然我让阿玥先回去？”
“别把……那样就更怪了。”
陆尘正在努力地把某种邪恶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
“话说，你觉得阿玥好看吗？”
陆尘的聊天小助手察觉到威胁，选择以问题回答问题的模式进行应对。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唔……那我和阿玥你觉得谁更好看一点？”
陆尘的聊天小助手加快运转速度，选择以转移话题的模式进行应对。
“你们两个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好看。”
见陆尘不上套，裴云曦又换了个新的问题。
“那如果让你在我们两个中间选一个结为道侣，你会选谁？”
陆尘的聊天小助手开始超频，在模拟了多种可能之后，给出了恰当的回答。
“都不选，我一心向剑，在成为下一位法相仙尊之前绝不会考虑这种事情。”
裴云曦哼了一声，显然对自己的小算盘落空有些不满，陆尘全当做没有看见，像上次一样将房间里的大部分灯熄灭，只留下一盏小小的流萤石灯。
少女缓缓趴在床铺上，陆尘摸黑走过去，发现她的小衣还没脱。
“你衣服没脱呢。”
“……练剑太累了不想动，你给我脱吧。”
陆尘张张嘴，他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甚至想悄悄放出灵识确认沈玥没有埋伏在门口。
“你自己脱。”
“不要。”
“你脱不脱？不脱我让沈修士进来给你脱。”
万幸他的威胁终于起了点作用，裴云曦撑起身子幽怨地回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拽开了小衣位于后颈处的绑绳。
贴着少女顺滑肌肤地小衣顷刻坠落……下面还是那具瓷白的身躯，只是相比于上一次来说，陆尘的目光有了明显的躲闪。
“放心啦，阿玥又不会突然冲进来。”
陆尘没有理她，而是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的杂念剔除，开始认真地为裴云曦祛起毒来，先是腕间的太渊，再是胸口处的膻中。
熟悉的温暖再一次将少女包裹，那炽热的真元烙印除了将阴毒灼烧碾碎之外，也将体内的疲惫与酸涩一并清除。
让裴云曦不由得发出了一身嘤哼，连足尖也一并蜷起。
“笃笃笃——”
几乎同一时间，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沈玥那家伙不会真的一直在门口听墙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