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内以及这尸体上,都没有分毫的妖气,只有肉身腐烂以及草木腐朽的味道。
细细感知,才可得到些许死尸特有的阴气。
易钰不太认为,凶手会是同一人,也如她所言那般,并没有断定究竟是什么,杀死了这位可怜的新娘。
这其实就是一具很正常的尸体,死了几天的尸体,不都有股阴气,并散发着腐臭吗?
若非有缉妖司派遣的干事在本地发现妖孽行动的蛛丝马迹,再加上当晚发现尸体的情形实在是诡谲非常。即使是内行人,都会对这一眼看去平平无奇的尸体,做下人为而非妖孽所为的论断。
因此,她那句话,就算显得对妖鬼之事青涩,其他人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可是太正常了。】
没错,这样一具尸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太过正常。
另外两个新娘,死得那可叫一个干净利落,像是自杀,可身上散发的浓郁阴气,足以表明背后有什么作祟。
而现在这一具,给人呈现的就是勒死后抛尸,死的非常标准,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死法,这下不怀疑都不成了。
过于正常就是不正常。
东南西北各杀一个,是个人都会觉得这在做邪法,但那又完全没理由不,因为两具尸体已经让缉妖司给带走了,就算是阵法,那也该破掉了。
如此,幕后之人继续杀人又是为了什么?
这才是易钰心头最大的疑问,她已经在考虑“是否同时死和尸体是否处于指定方位”与幕后之人目的实现无关的这种可能了。
在特定位置杀特定的人就够了的邪法,易钰都不敢想会有什么恶劣的效果。
术法就是越简略越不可控,万一让人在京畿地区召唤出鬼王级别的祸害,那可就麻烦了。
考虑到这种层面,易钰就想把这尸体的衣服给扒干净,她相信,要是去除了衣物的阻挡,自己会有更多的发现。
可该死的礼法,不允许对尸体做这种侮辱的事情,身份明确的尸体必须要家属在场观看并同意。
易钰只得等翠兰的家属来了以后再做打算,卫乾显然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才选择传唤其家人。
而两位领导者出于考虑采取的行动,在这义庄内,形成了稍微隔开的三片区域。
卫坎等棺椁靠左侧的缉妖司成员,易钰和卫乾这两位在棺材前的高官,以及离她们稍远些,在棺材右侧的地方官员。
这样的站位,对两侧的人员而言,可以相当细致地观察焦点位的两人的举动。
在场的所有缉妖司成员谁看不出来尸体有问题?
人死于非命不一定化作厉鬼,但必定会产生怨气,怨气随着时间推移化作阴气。可眼前这一女尸,身上的怨气还没得知自己丈夫偷情的妇人怨气大,这就不是道理。
不管被溺死还是被勒死,都算不上痛快的死法,怎可能和被一击毙命一样,尸体这么“干净”。
当然,他们看归看,只有卫坎觉察到了易钰的注意时刻落在尸体上。
【你是在藏拙吧,我看得出来。这尸体确实古怪,尸身在此,阴气甚少,而亡魂不见踪影,且它出现于衙门的时机亦然相当凑巧,刚好是头七还魂夜。
不去寻自己的家人托梦,反倒来衙门口吊着,若非人为,那么除了有冤屈之外,还能为了什么。就是不明白这惨案是妖鬼邪道所为还是有它们参与其中…】
纯粹普通人所为的可能性被排除了,就只有这两种推论。
若是前者,那还好说。
可要是后者,事情就会麻烦许多。
没什么是比人和妖孽勾结一起害人更头疼的了。
众人各怀着心思沉思,而陆之舟却迟迟未给出答复。
易钰有些不悦的看向他,却见到他面色纠结,冷汗直流,仿若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知县?”
易钰出声,那没多少起伏,但清冷无比的声音,似乎让陆之舟回过神。
他立即躬身施礼。
“回禀上官,此女娘家便在这义庄内,旁边这棺椁就是她父亲铁匠张二铁,在得知她死讯后上门寻她夫家讨要说法,发生冲突遭了殴打,失血过多,于昨夜死了。
她夫家人,衙门已派人手前往,现在都在管控之内,若是上官要问话,我等这便将其唤来。”
“死了?为何不早说!”
卫乾直接厉声呵斥,知县等人被吓得当即跪下,久经杀伐的煞气绝不是这些地方官员经受得起的,饶是捕头,都被卫乾这一声给惊得汗毛直立。
这些人的失职卫乾没功夫理会,她下意识看向易钰,想见见她有什么反应,结果这位新司长神色未变,仍挂着笑,仿佛知县的回答并不能引起她的波澜。
随后低声告了声罪,就伸手要去解开女尸衣裳。
卫乾见状,连忙上前接手,其余人亦是准备再验尸身。
结果,他们便听到一声刺耳的剑鸣。
“蒙骗本官,可知有何下场?”
方才还在棺椁边上的少女,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医师身旁,已然长剑出鞘,那削铁如泥的利刃,轻轻地靠在医师颈间。
精于武学之人,以及这个医师自己都无比清楚,只要现在的易钰稍稍用力,划开的口子最少也能让他流血身亡。
寻常人哪能经受得起这种惊吓,脸色煞白的医师瘫坐在地,易钰漠然地扫了眼惶恐不安的知县等人,心中甚是烦闷。
【再蠢也不该如此,如此明显的蹊跷放出来,啧…真是如若隔靴搔痒,难受。】
尽管她面上始终带着笑,但这番举动下来,没人再认为那是和煦与温和的象征了。
纯粹的官员的虚伪笑容,若要形容,唯有“笑面虎”符合易钰现在的表现。
这是一种立威的手段,算是好用。易钰没心思去细看效果如何,只像是无事发生一般,重新回到了棺材旁,至于那些官员,她没有理会。
既然动不动爱下跪那就跪着吧。
没文人傲骨的家伙跪下去容易,起来也不会难到哪去,她只是上官,又不是皇帝,跪她也只有心头有鬼和胆怯这两种可能了。
“大人,新旧鞭痕不下十道,腹部有一血洞,其内脏器不见踪影,有啃食迹象,啃咬痕迹似是人齿,疑为尸鬼所为。”
见易钰重新来到近旁,卫乾恭敬地给出了更新的尸检报告,易钰再度扫了一眼尸体,缓声道:
“我不懂这些,一切全听你的,乾外郎,我在一旁看着。”
卫乾应诺,就让人把那医师带下去审讯,至于陆之舟等人,则悉数被打发回县衙听候调遣,那样的表现,让她都觉得眼不见为净。
琐事安排完毕,在卫乾和卫坎这两位前辈的“指导”下,易钰就像是个敏而好学的新人,老实地棺材旁听两位老下属为自己分析这具尸体上的伤痕可能成因,以及各类伤口的出现时间和横死尸体阴气过盛会带来的影响。
期间,易钰将心思全部落在了女尸上。
而在一旁的卫乾,则边分析尸体,边默默将注意集中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