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在渗出血来,内心被罪恶感填满,总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配存活于世。
莱卡特为了让他的生活有个寄托就给他盘下了一间花店,但塞缪尔仍多次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可身为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却一次次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就这样,他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了半个世纪。
直到一天,一个来自海伯尼亚的移民男孩走进了他的花店。男孩是来买花的,起初,塞缪尔甚至不敢直视那张属于凯尔特人的面孔,可男孩每天都来,塞缪尔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通过交谈,塞缪尔了解到,男孩的名字叫做康纳,他买花是要送给母亲,他的母亲是一个家政佣人,薪资微薄却劳务繁重。
而康纳自己靠送报纸赚些小钱,他把送报纸挣来的钱都交给母亲,母亲会留一点零花钱给他,他就用这些钱买花。
因为知道自己的钱买不起新鲜又高档的花,每次他都会小心翼翼地问塞缪尔:“先生,店里有没有剩下的花材可以卖给我呀?” 还总跟母亲谎称,这些是花店卖剩下不要钱的花。
日子一天天过去,塞缪尔和康纳渐渐熟悉起来。康纳一有空就到店里帮忙,塞缪尔也会每天从剩余的花材里挑出几支,扎成一小束,让康纳带回家给母亲。
两人的友谊简单又纯粹。塞缪尔就是在康纳生日的那天寄信给奥菲莉亚,用一枚硬币换了两张足球赛门票,带康纳去看比赛。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仍朝着悲剧转动。康纳的母亲因为长期过度劳累病倒了,可生活的重担让她没办法安心养病,即便腰椎疼痛难忍,她还是得继续工作。
康纳心疼母亲,却被街上的流氓钻了空子。流氓们给了康纳几粒毒品,骗他说这种药能止痛。毒品确实能短暂缓解痛苦,可药效一过,疼痛反而变本加厉。
当康纳再次找这帮流氓要毒品时,他们露出了真面目,开始向他索要高额钱财。
康纳没钱,只能赊账。次数多了,流氓们威胁他,要么帮忙贩毒还钱,要么看着他母亲疼死。
走投无路之下,康纳只能答应。他知道这是错的,所以每次去花店帮忙,都不曾提这件事,依旧像往常一样,笑着和塞缪尔聊天。
命运并没有因为一个孩子的妥协而放过他。他的母亲还是永远地离开了,康纳不知道夺走母亲生命的,究竟是日积月累的病痛还是那些毒品。
流氓们怕康纳不再听话,强行给他注射了毒品,逼他继续为他们卖命。
可他们不曾想过的是,这个看似软弱的男孩骨子里却格外倔强。
不知是因为对母亲之死的悔恨,又可能是对那些因自己卖出的毒品而受害之人的愧疚,有一天,康纳竟当街拦住了流氓们的供货人的车,然后把他兜里所有毒品都吞进口中,对着满街的路人指着那辆车大声喊道:“就是他让我贩毒的!”
而这个供货人正是那个议员的独子。其实议员之子作为藏在幕后的大老板,甚至都没见过这些为他分销毒品的人。但这位少爷此刻被一个毛头小子当众指着鼻子指责,他恼羞成怒,命令司机踩油门撞向康纳。
塞缪尔赶到时,康纳还有一口气,毒品的作用让他意识清醒。他流着泪向塞缪尔道歉,说自己没听他的话,没做个好孩子。
塞缪尔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轻声说:“没关系,我也不是。”
当晚,议员之子就在夜总会中被咬断了脖子,那些流氓也没能逃过一劫。议员得知消息后,立刻采取了行动。可就在第二天晚上,议员也在酒店门口遇刺身亡,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整个过程都不到二十四小时。
莱卡特承认,这一切是他帮塞缪尔布下的局。是他故意泄露情报,把克俄柏的特工引去了酒店,同时也将那个议员骗了过去。议员还以为自己是来指挥狩猎的,殊不知自己才是真正被盯上的猎物。
只是莱卡特怎么也没有料到,奥菲莉亚真的会和塞缪尔交手,而且还成功杀死了他。
奥菲莉亚想要道歉,然而却被莱卡特默默递来的一杯酒堵住了嘴。
莱卡特仰头,喉结微微滚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轻声呢喃:“那家伙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终于找回了迷失已久的自己,挣脱了束缚他太久的枷锁。我打从心底为他感到高兴。”
自那之后,莱卡特没再提起过塞缪尔。奥菲莉亚依旧在她的办公室里收信看报,只是日子愈发艰难。死去的那位议员在人类选民中颇受推崇,这使得部门里的其他职员将对议员之死的愤懑发泄在了奥菲莉亚身上,他们对她的态度愈发恶劣。
奥菲莉亚不想与这些人计较,选择一忍再忍。但这些人却得寸进尺,行为愈发过分,有一次竟趁着她不注意,偷走了她的月供补给。血袋被盗的她险些陷入血狂,好在利兹和克莱尔这时恰好回到了伦丁尼姆,才将她从深渊的边缘拉了回来。
经历了这件事,奥菲莉亚的内心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与人类之间的隔阂已经变得无法弥合,她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吸血鬼,不再能与人类感同身受。
回想起那些接待过的退休吸血鬼,他们时而像人类一样热衷于享受生活的美好,时而又展现出一种决绝,面对抉择时毫不犹豫。就像莱卡特,他把塞缪尔当作兄弟,可最终却选择成全塞缪尔以舍弃生命的方式找回真正的自我,这样的选择人类或许永远无法理解,但奥菲莉亚却十分理解。
吸血鬼拥有着远超人类的寿命,在无尽的岁月中,他们不断追寻着生命的意义,试图在漫长的时光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
塞缪尔的话点醒了奥菲莉亚,她终于回想起,自己也有不想悔恨的事情。
隔天一大早,奥菲利亚来到莱卡特的办公室,郑重地向他提交了转到克俄柏局的申请,因为在那里有她所想要追寻的意义,那里有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放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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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等待室里,唯一的光源是茶几上那根摇曳的蜡烛,昏黄的火苗忽明忽暗,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奥菲莉亚缓缓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沉溺于回忆的时间已然太久。
那之后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听证会、换生灵计划、红女王、拜龙教、工厂潜入作战、以及克莱尔最后的不辞而别……在这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切让奥菲莉亚时常觉得自己活在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
她侧过头,目光投向右边。利兹正一动不动地坐着,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跳动的烛火。她的头发干枯,面容憔悴,活脱脱像一个女鬼。
自从回国之后,利兹便一直是这副模样。奥菲莉亚也想要帮她,可她清楚这是因人而生的心病,能帮到她的人终究不是自己。
就在这时,门被缓缓推开。身着白袍的宫廷侍卫微微俯身,低声说道:“请证人准备出庭。”
奥菲莉亚不禁叹了口气。此刻,她们正身处伦丁尼姆王宫,门外的长廊尽头便是会议厅。距离她上次闯入上议院的会议现场还不足半年,命运的齿轮却又将她带回了这个权力风暴的中心。
这次要召开的不是听证会,而是一场审判。
只是,要审判的罪人并不会出席。
罪人的名字,是叛国者——克莱尔·梵卓。
ps:班长的回忆录到此告一段落啦,不知道大家是否稍微喜欢上了这个体贴、温和、固执而又有些自卑的姑娘呢?
这一章的篇幅意外地拉得很长,也算是小小地补充了一下世界观,茶话会接下来的小故事我会继续尝试这种风格。
至于我们的班长小姐,她和利兹将会在第五卷回归,只是这次她们将要以猎人的身份站在克莱尔的对立面,敬请期待这三位重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