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到可以忽略的粘滞感,根本无法囚禁我自由的灵魂。
撩开迷雾,我很快就看见了绿萝需要叫我偷的「情」。
是个黑匣子。
黑匣子外面是一圈我看不懂的字——后来在我加入花园差不多五六年后,我偶然间从老大那里看见了有着一样的文字的旗帜,老大跟我说,这几个字的意思是「时蚀之庭」。
给自己施加几个防御魔法后,我打开了黑匣子。
里面静静地平躺着一个黑色的齿轮沙漏。
明明看上去就跟普通沙漏没什么区别,可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沙漏有着某种魔力,在勾引我。
它比外面那些妖艳的女人更具诱惑。
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沙漏。
下一秒!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场景在我面前闪过。
但可能是因为我平常不爱动脑,脑袋没什么褶皱,这些场景闪过之后,我只觉得像是漫步在热带森林,被雨水冲刷了杂念,心中只有宁静……
可连“风”的味道都在瞬间发生了变化,只是我的迟钝和那颗无法共情的心,却让我只觉得一切无所谓。
最后画面定格,我看见了另一个“我”。
这个“我”比我老得多——白发苍苍,被轮椅囚禁「自由」,眼神却异常慈祥。
“……”
他好像说了啥,但我没太听清。
“大爷,你说啥?”
我向前走了两步,将耳朵凑近。
“……你想要拥有‘心’吗?”
听着“我”那像是要跟我讨论哲学问题的发言,我皱了皱眉,“大爷,你要是没事就吃点梅子解解腻。哥们儿很忙,没空陪你闲聊。”
大爷摇了摇头,“……既然天意让我见到你,那我就有义务至少教会你何谓‘恐惧’。”
正当我疑惑大爷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瞬间!某种根本无法解释的「恐惧」从脚底如怒涛一般向上蔓延,我的心跳如同破chu那晚我全身的每个毛孔,响的我几乎要高#chao。
我的脚下突然一颤,不知从哪里来的能量席卷而上,爆发出的光芒让我的身体瞬间陷入一种震荡与安静交织的状态。
空气变得粘稠,宛如被拉入了时空裂缝。我试图稳住自己,却仿佛进入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未知,可本该「恐惧」的心里,依旧是一片轻飘飘的自在与放松。
我无法解释我当时的情感,只觉无比混乱。
硬要描述的话,有点像某种黑暗料理,混杂着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美少女玉足和大汉臭脚的诡异感觉。
正当我想嘴贱嘲讽大爷“这就是「恐惧」吗?”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心跳骤然加速,体内的魔力似狂风暴雨般燃烧,是真的“燃烧”,就像……就像……
自爆!
对了,是作为魔法师,在点燃肉体后不顾疼痛带来的昏厥,引发的第二阶段自爆!
眼前的秩序和理性开始崩塌,我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脱离了肉体。
我看见我自己放浪形骸地操纵着风系魔法,整个人化作一道透明的幻影,极速划破夜空,直奔那座巍峨耸立的上城教堂。
狂暴的风势如同流动的闪电,撕裂了迷雾,将沿途的尘埃和碎石卷入一场炽热的舞蹈,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为我的狂放而颤抖。
那一刻,我仿佛拥有了神明的轻盈与桀骜,享受着无拘无束、绝对瞬间爆发的快感。
这是我理想化的最终形态,也是我幻想中最强大的我自己。
可本应该因此感到「兴奋」的我,为何会感到「颤抖」?
我看见我自己大笑着,在教堂周围肆意燃烧着魔力,仿佛在嘲笑世界的渺小。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被一道血色月亮撕开,不……那不是月亮……
是一只巨大的泛着血丝的眼睛!
眼睛中的血丝仿佛蛛丝,它们似乎拥有某种未知的生命力,宛如暗夜之手悄然布下的陷阱,在眼睛转动确认我的位置后,在血色月华的包裹下,迅速直接将我定格在了原地。
无论我如何想要挥霍我的「自由」,我都无法动弹分毫。
就像那位被轮椅囚禁的白发大爷,我的「自由」,消失了。
紧接着,蛛网上密布的那些口器,便尖叫着、咆哮着扑到我的身上。
他们撕咬着我的肉体,眼睛,鼻子,第三条腿……
我的一切都在蛛网的蚕食下发出悲鸣。
——不!!!
灵魂状态下的我想要去救我自己,可我却连触碰都触碰不到我的肉体。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那昔日帅气的脸庞和胯下巨龙神柱被吞噬。
恍惚中,我想起了三天前,绿萝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对着自己兄弟的坟墓痛哭流泪的场景。
那种绝望和无力再度席卷了我。
可与那时不同,我不再以旁观者的视角居高临下地审视,我不再“表面共情”,而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那种……
源自于自己弱小的极端「无助」。
——你他妈开什么玩笑!
我无声地冲大爷咆哮。
——老子怎么会感到「无助」?!
我冲到大爷面前,以灵魂态对他极尽地拳打脚踢,可这个状态下的我根本无法对大爷造成伤害。
而我却因为和肉体通感,能清晰感受到我肉体上的那些钻心的疼痛与瘙痒。
“……一如既往。你终究只能像个狗一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大爷放声大笑,手一扬,一道风刃裹挟着一道粉红色粉末沁入我肉体的鼻腔。
——草¥@泥@马的老色批!你在做什么!
作为采花大盗,这种粉红色粉末我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秽药”!
是专门用于提升人在床上感官的“chun药”!
“兽人的秘宝。”大爷贼兮兮地冲我挤眉弄眼,“1000倍感官放大。”
我跪在地上,听着大爷那堪称狂妄的大笑,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疯掉了。
“最擅长与人云雨的采花大盗,死在自己最喜欢的“秽药”之下……”
大爷将那一张爬满皱纹的脸凑到我眼前,嘴咧到了耳后根,无数触须从他的五官中伸出,像水草一样在空气中蠕动,“是不是很讽刺?哈哈哈哈哈哈!”
——你……妈……比!
我像条狗一样在地上抓肝挠心,却因为灵魂态的无力什么都做不到。
我只能看着我的肉体在那受尽折磨,像被捆绑起来的丈夫看着在自己面前被强@#bao的妻子那样,心中只有屈辱与那滔天的「无助」。
就在我的意识逐渐淡去,大爷也准备赐予我最后一击的时候,我感到身下传来一阵跨越空间的吸力!
这份吸力我十分熟悉。
那是绿萝的空间魔法——传送阵!
“真是恐怖的效用。怪不得老大让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摧毁它。”
我看见大爷似乎嘴里咒骂了几声,可惜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听了。
等我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孤儿院。
“被「污染」的感觉如何?”
绿萝又挂上了那种让自己反胃的阴暗笑,递给我一个削好的苹果。
明明很讨厌他脸上的这种笑,可或许是被他救了的原因,这次,我没有嘴臭,“别告诉我你们其实一直在跟这种诡异的东西对抗。”
“这也是我第一次执行老大的这种任务。”
绿萝摇了摇头,“老大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并且希望我把这个任务带到坟墓里,谁都不能告诉。尤其是二姐。”
“……一群疯子。”
我咬了一口苹果,感受着那股甘甜,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这苹果真好吃。”
“好吃吗?亨利种的。”
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就是未婚妻是半精灵金发美女的那个。
“……真好吃。”
我细细咀嚼着苹果肉,认真评价。
我看见绿萝又笑了。
“你下次能不能别笑了?”我说。
绿萝一愣,“为什么?”
“你笑的很丑。”
我翻了个白眼,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来一面镜子,“你自己照照看。”
绿萝冲镜子挤眉弄眼了半天,结果笑的比他刚才还要丑。
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
绿萝揉了揉自己的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尽量不笑。”
又取笑了一会儿绿萝,我问他,“你是怎么打破那个幻境的?”
“我记得你对魔法的评价,似乎是「诅咒」?”
我点了点头,将我之前跟绿萝说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闻言,绿萝刚把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结果又压了下去。
这个动作很搞怪,但我怕绿萝揍我,没敢笑。
深吸一口气,绿萝沉声说道,“老大曾经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解的「诅咒」。所有的「诅咒」都是可以被打破的。但是,”
绿萝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字字铿锵,“要想打破「诅咒」,必须由内而外地产生一个比「诅咒」更疯的「执念」。”
“比如……为他人而战。”
在听到这句话后,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绿萝身后的那些墓碑。
为他人而战……
这不就是「花园」在做的一切吗?
哪怕我觉得花园在玩过家家,在挑战不可能战胜的上城,但不可否认,花园真的是在为他人而战。哪怕这个“他人”,对他们而言仅仅只是一群陌生人。
“我也曾以为魔法是诅咒,直到我发现,诅咒可以被更强大的‘执念’或者说‘责任’覆盖。花园的疯子们,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绿萝还是忍不住笑了。
好消息,他这次笑的还算可以。
像是阴影中绽放的最璀璨的花。
绿萝指了指自己,“我们这些疯子一直在做的,就是试图将这荒诞的双城之战终结,将这该死的迷雾终结,将「诅咒」变成「救赎」。”
今天以前,我对他们花园的这套伟光正说辞一直嗤之以鼻。
太宏伟了,太缥缈了。
然而,自从见证了绿萝在永夜中的痛彻心扉,亲身经历了那份绝望与无力,我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这群人在其中飞蛾扑火,历史的车轮只会无情地重复碾压。
“和我们敌对的,从来都不是上城士兵。”
绿萝指了指空气,“是迷雾。”
接着,他又指了指头顶,“是苍天。”
最后,绿萝大手一挥,“是这不公平的荒诞世界!”
我能清晰地听到我自己的心跳。
那颗炽热的心,此刻正在剧烈的跳动。
“花园的每一次杀戮,都是我们的罪孽。但只要花园尚有一人站立,这份罪孽便由他背负,因为我们肩上承载的,远不止这些微不足道的责任。”
绿萝将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有这样,那些无辜的百姓,我们的子孙后代,才不用成为下一个我们。”
我看见绿萝的眼眶开始泛红,那是真切的痛楚——他……是真的不想再看见更多的兄弟死在他面前了。
我能理解。
哪怕永远做不到完全的感同身受,但我也理解。
“……”
绿萝深吸一口气,将手从我的肩膀上拿开。
“采花大盗,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在此诚挚地对你发出邀请——加入「花园」,为了那你口中缥缈无迹的空想理想而奋战。”
顿了顿,绿萝将那句镌刻在花园入门石碑上的那句誓言缓缓道出:
“从今往后,不问缘由,不计代价,不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