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横穿城镇的河道之中,飘来朵朵白花。

易钰不由停住脚步,官员不解地跟着停下,正欲问询,这位司长便虚踏一步,身形一闪,衣袍带起些许猎猎声响,不等众人反应,她就已然拔剑出鞘。

长剑如梭般迅速地出现,微微划过河面,精确地挑起河中的白花,持剑的女子,则只是在水面上轻踏一下,便又落回了岸上。

“好一招水中捞月。”

卫坎笑着鼓掌赞叹,其余缉妖司干事更是眼睛一亮,这轻功本领着实不凡。

“好歹我等也是朝廷命官,莫要这样。”

易钰略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卫坎,后者脸上的笑更为灿烂。

“既是在外当差,行事自当不羁,大人和秦大人相处久了,怕是不知道这规矩。”

“总归严肃些是好,知县,此物为何?”

易钰收剑入鞘,将手中之物示以一旁知县,却没有交予他的意思。

“此物为祈福灯,也叫河灯,是镇上民俗之物,元宵佳节,百姓点河灯以求安康,算是本镇较为久远的传统了。”

陆之舟下意识擦了擦汗,方才易钰突然的举动着实是吓到他了,这位样貌年轻的上官具备这般不俗的功夫,实在是出人意料,他身旁的捕头都是满脸惊异,显然是对易钰展露的轻功感到意外。

众人因而对易钰更为敬重了些,但这态度的转变并非易钰如此做想要的。

她只把玩着手中烛火已然熄灭的花灯,眼中闪过几分玩味。

河灯她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东西她自己就会做,可她手中这朵河灯的样式,实在是让她很难不产生好奇。

花瓣是以半透明的薄纱层层堆叠而成,花瓣边缘,以丝线绣出金色的花蕊,中心白色的残烛边上,则可见雪白的流苏从缝隙垂落。即使底座雕花为藤蔓,灯台亦然是莲花形状,可这玲珑的水中仙子模样,怎么都遮掩不住。

水仙河灯?

可真是稀罕,来到这世界那么多年,易钰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正宗的“凌波灯”。

一盏河灯其实不足为奇,只是…

【这个知县,有事瞒着我啊,水仙河灯,这世界有没有特殊的讲究我不知道,但河灯用白色蜡烛,你告诉我这是祈求安康的祈福灯?】

水仙的素雅形象,配上素色的蜡烛自然是好的,易钰一直记得,白烛凌波灯用于祭祀和悼念居多。这世界可能没有这样的意味,但祈福绝对不会有人点白蜡烛,这东西就是和丧葬挂钩的。

知县那擦汗的举动,更是证明了他有事隐瞒。

易钰笑着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我是江南人,类似的河灯,我也点过。故乡常用这河灯寄托心愿,也是没想到来了这中原地区仍能见到,造型还是玉玲珑,真是让人有些怀念。”

“水中仙子清雅高贵,意象美好,用作河灯,自当是受百姓喜爱。不止如此,大人且看,镇中民居垂挂灯笼亦有各种姿态的水仙,这算是本地百姓较为钟爱之花。”

听他这话,易钰看向两旁建筑,果然都在门前悬挂有无骨花灯,上头刺着各类水仙造型,甚是精美。

“都说苦寒出修士,看来这没有商贾涉足之地,倒是滋生了不少风雅趣味,也别有一番特色。”

知县连连称是,易钰则面上带笑,俨然一副附庸风雅的文官模样。

一旁的卫坎见到这场面,不由想起以前卫因看那些喜欢玩弄风雅之物的文官给出的评价,心中不包含任何情绪地感叹了声。

【真是好一对狗官啊。】

就两人这互相恭维的话术,她拍马难及。

“对了,这义庄,应是就在前头?我司人士已经提前去往,不过这路,还是要劳烦陆兄台才是。”

“下官不敢当,大人这边请,至于这河灯…”

陆之舟连忙为易钰引路,想要趁势从她手中接过河灯,可易钰却不着痕迹地自然递给身旁的卫坎,显然是没有归还的想法。

卫坎会意,虽不明易钰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配合地把河灯收好。

这位新老大的表现让她很是欣喜,至少面对其他官员游刃有余,能够让她把原来提起的心放下。

只要官场上能应付,再有点捉妖的本事,那她们奇门八怪就愿意放心扶持她,这样,易钰坐稳缉妖司的司长完全不是问题。

“这儿便是了。”

义庄没一会儿就到了,作为陈尸所,它的位置处于小镇的边沿,算是本就人迹寥寥的区域里的最为冷清之地。

当地巡查的缉妖司干事以及先行一步进入镇子的卫乾,已然在门口候着。

“大人。”

卫乾带头,向易钰恭敬地行了一礼,易钰轻轻颔首,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微皱眉头。

“其余人呢,怎么就你们三个?”

“大人,其余几位干事均去往另几处异样之地等候,有些可疑之人,不派人手看管,于断案不利。”

“都安然无恙便好。”

易钰应声,算是了解,就迈步进入义庄。

这陈尸所内,两排棺椁整齐地在门两侧排开,空气中弥散着些许混杂着陈腐味的燃香。

或许是停放尸体的缘故,此时虽是正午,这室内仍是阴森非常,那流动的空气和从窗口照进堂中的光线都无法驱散徘徊在这停尸所里的阴气。

很不好受。

死去新娘的尸身被安置在靠里的棺材中,似乎死者家属应该已经来过,棺椁之上张贴了许多悼念死者用的白纸幡,显得有些贫寒。

易钰神色有些不悦,一旁的知县见状,连忙拱手解释。

“这些都是义堂的配置,由县衙的差役便代为祭祀,也好宽了…死者家属的心。”

这回答不能让易钰满意,她总觉着有些问题,目光在陆之舟身上又停留了片刻,这位官员立即把头埋得更低,显得甚是恭敬。

【越看越觉得古怪,究竟是官场的虚伪,还是心里有鬼呢?】

她加深了对四周的注意,随后漫不经心地扯下一张白纸在手中揉捻,缓声道:

“这白纸不算什么,以后此等横死尸身,封棺之后切莫为其点蜡,也不要随意开棺,若是尸变,少不了一场屠戮。”

陆之舟连连称是,一旁随同他的主簿亦是易钰说一句便在簿子上写一句,都是一副老实听训的模样。

易钰看了眼身旁的卫乾,后者向自己点了点头,她的手在棺材上轻触,没有推开,只是看向知县,道:

“让衙门的医师过来,开棺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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