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与邪祟打交道,易钰早就有感知危险的敏锐特性,无论是与妖魔对抗,还是和人较量,或是跟自然灾祸相遇。

危险总是慢她一步。

可就在方才,身边闫玉竹的气息,给易钰传达了一个信息。

灾祸就在身旁,而且正迅速酝酿。

头皮微微发麻的感受,让心觉不妙的易钰看向一旁。

回应她的,则是少女灿烂如花的笑容以及那特有的甜美但多少有些夹的嗓音,易钰感到自己脊背自下而上,似被一只冰凉的手抚摸而过。

寒意甚重。

身边坐着的可爱外甥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只怨气深重的阴曹厉鬼,正想要和她宣泄自己的冤屈。

不,是要向她报复才对。

【她才十五岁啊,怎么比怨妇还…】

心中闪过这种念头,眼前仿佛影绰绰地出现卫梦的影子,好似她那死去的姐姐化作亡魂附着在了闫玉竹身上。

这更是让她惊骇万分。

若放平时,对姐姐的只会是怀念,而此时心思出了问题,产生的情绪,就完全和怀念搭不上边。除了惧怕外唯剩下的,就是心虚。

【姐姐,我真是在倾力照顾她,不是故意把她养成这样的啊,不要不要…不要…】

用力闭上眼睛,脸上透露出来的退避,毫无保留地展露在欲要剖析易钰的闫玉竹眼中。

闫玉竹本来只信心中猜想三分,现在就成了七分。

“难道,这是不可与我道来的秘密?”

“并非,秘密…”

易钰有些不想和此时的闫玉竹交流,她怕自己的心绪不宁而暴露的破绽被少女抓住,继而引发糟糕的连锁反应。

避而不谈,才是最佳的选择。

【可我不能在她面前退避,这样太心虚了,这丫头到底是想报复我,还是打算做什么?我越发拿不定主意了。】

对易钰而言,最直接的羞辱和谩骂算是最能接受的结果,以自己的未婚妻自居,处处依着她,就是为了打消闫玉竹的糟糕想法。

能因为她拒绝了表白就选择轻生的丫头,要是她这个舅舅就那么死了,指不定会做啥荒唐事。

有易钰这样明确的集火目标会好得多。

可事情发展越发偏离了易钰的期待,费那么大功夫,闫玉竹成了她文书,还要与她去危险的凶杀现场,她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

就因为情绪崩溃时说的那句话。

易钰觉得自己活得越发失败了,她还有种预感。

闫玉竹怕是要用那句话来折腾她一辈子了。

正当她百般思考如何编故事继续应付闫玉竹时,已从她的表现中读取到了自认为的真相的相府大小姐面色越发阴沉。

“我知道的。”

易钰心头咯噔一下,错愕地看着她。

知道什么了?

就凭这三言两语,清楚她就是卫因了?

不,这种事应是不可能的,要是如此,小竹子就不会是这种表现了。

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强作镇定的易钰没有躲闪闫玉竹的视线,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我命人去调查过,江南商贾之女,易钰…确有此人,可她的家族产业,不,能证明她身份的商会,背后的操控人应该是我舅舅。”

抱住自己的手力道加重了些,若是易钰现在能照镜子,定会发现,在闫玉竹说完这番话后,她脸上的色彩已然变得苍白。

这些日忙于缉妖司事务,她确实忘了完善自己的身份,一些痕迹没有清理干净,可谁能想到闫玉竹的情报网做到能查明此类信息的地步?

“不难想,舅舅应是与我撒谎了,我也想错了一些事情。我的好舅妈,你和舅舅认识的时间究竟是多久呢?是他从江南给我带礼物之前,还是更早?别回避我的眼睛!”

闫玉竹相当不满意易钰的反应。

心虚藏也不藏就写在了脸上,只能让闫玉竹感到恶心。

原来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了几岁的人,是一直知道她的存在,也清楚她对卫因的感情,知道卫因对她的意义有多重,如此还想要来夺走那个男人的。

在追求爱情之中,勾心斗角,来点偷跑算不了。

闫玉竹自然明白,这种事本来就不该去怨恨易钰,可心头的不甘心和嫉妒一下被点燃后,夺走她“一切”的易钰,于她而言就是犯下了不能饶恕的罪。

心虚的模样,更是得逞以后故意摆出来的惺惺作态。

易钰越是因自己身份疑似暴露而展现慌乱,闫玉竹心中的情绪就越发激烈,终于…

砰——

少女松开手,起身猛然抓住了心神混乱的易钰的肩。

突然的举动,让易钰措手不及,直接被压在靠背上,而闫玉竹弯下腰,强制让她和自己对视。

没有因香风袭来而产生慌乱,只有遭受质问的紧张,熟悉的小丫头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另一面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她面前。

疯狂、怨毒、嫉妒、憎恶…

种种负面的情绪皆不再掩饰在那虚伪的笑容之下,而是化作了实在的恶意。

易钰还没做好迎接这恶意的准备,只得被她按着,呆呆地看着她。

“告诉我,你和他是不是师徒?能坐上缉妖司司长的位子,定不是只有花拳绣腿,陛下即使为了安抚缉妖司,也不会凭你和舅舅那什么都不算的关系做下决策。”

冷言冷语,说出来的推论倒是格外理智。

易钰原本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而闫玉竹似乎就是不想如了她的意,硬生生给她找了个理由说明她与卫因的关系以及自己身份的猫腻。

不知是喜是忧。

【常人也很难想象到我变成女的吧,要顺水推舟编下去么?】

犹豫就会败北,这不是说说的。

一见有圆场的机会,易钰的脑海中迅速编纂了关于自己的新设定。

师徒比师兄妹要合理得多,以她如今的模样,和自己原来的三十五岁壮年人放一块儿,说是师兄妹,那都要考虑这是不是在修仙。

而且师徒的关系也更好解释自己行事风格和捉妖手段,为何与卫因那般相似。

【此计甚妙。】

心中敲定主意,借着自己看过的小说情节,易钰就编了个相当合理的身世。

“我与卫大人确实是师徒,我生活的存在遭受了妖魔屠戮,年纪尚小的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卫大人见我在捉妖上有天赋,便收我为徒…”

逻辑上完全没有问题。

易钰甚至觉得,这样故事背景下的自己,隐隐有成为爽文主角的潜力。

父母双亡,族人尽死,对妖魔怀着恨,有个厉害的师父,这种算是俗套的设定,忽悠小竹子绰绰有余。

心中正暗自窃喜,产生了几分轻松,按住自己的少女脸上的寒意却更重了。

不等她说完,易钰就听到阴着脸的闫玉竹瓮声瓮气地低语:

“所以,没血缘关系的外甥女是有悖人伦,自己照顾了十来年,师恩如父的徒弟就能成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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