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着，向皇城以东的小城镇前行，这回坐在易钰面前的不再是卫乾，而是闫玉竹。

舅甥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至少从一刻钟前，闫玉竹决定要当她的文书开始，她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在巡查的捉妖师报上近来疑点重重的案件后，她出于多方考虑决定去探查究竟，而闫玉竹开口表示自己也要同去。

这就是她们仅有的交流，踏上马车后她们就面对面坐着，没有半句沟通。

弄不明白闫玉竹心思的易钰，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既然司长大人亲临现场，下官怎能不随同呢？”

闫玉竹没有看她，低头摩挲着手中剪子，易钰知道那是自己送给她辟邪的法器金蛟剪，若非此物，她是断不会同意闫玉竹同行的。

只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愿放下心。

“你终究是寻常人士，若遇到危险，不说好不好与丞相府交代，我…”

闫玉竹抬眸看向她，微微眯起眼睛。

“你？”

【糟了…】

生生咽下自己不经意流露的那股别样关怀，她现在就算以自身立场去表达对闫玉竹的关心，遭受的也只会是更大的厌恶。

假惺惺？

还是说，你就是卫因？

后面这结论应该不会得出来，可光前者就能让她做的努力朝白费的方向发展，她不想听到诸如“我喊你一声舅妈你就真当自己是我舅妈啊”这种话。

一切都在瞬间思考完成。

“我想卫司长也不愿意你置身险地的。”

“卫司长？这称呼，呵…不喊得亲密一些么，我的小舅妈。”

就和易钰想的那般，闫玉竹冷嗤一声，似乎先前那点看似良好和善的态度，只有是装的和一时心情好这两种可能。

不过想不被讨厌的前提是保证闫玉竹不受危险。

离目的地还远，现在下车还来得及，易钰继续硬着头皮说道：

“若是因卫大人您对我心怀芥蒂，只要事情解决，我愿意听候您发落。此次事件牵连甚广，恐有大妖介入其中，小姐您还是以自身安危考虑为先，切莫感情用事。”

“怕我妨碍你们行动，让你们受牵连？舅舅也时常教导我些许驱妖避邪的方法，我是人，不是木头，真要遇到危险，难不成还能和个傻子一样凑上前？”

见她态度恳切，闫玉竹也是收起了自己的冷笑，晃了晃手中的金蛟剪，转而有些慵懒地靠在椅上。

“我只是想见见缉妖司素日办案流程，好了解一下舅舅他平时都怎么处理那些妖怪孽障罢了。”

这怅然无奈的语气，让易钰有些不好受。

她算是从闫玉竹出生后不久就开始照顾这丫头，为给她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成长，没将自己捉妖师的身份告知于她，也算利用了闫玉竹的信任，给她一个自己是边军驻守的统领这种一戳击破的谎言。

至于教授给她什么驱妖避邪的方法？

这种事怎么可能，她只给闫玉竹讲过一些奇闻怪谈，还多是自己原来世界的故事，能和妖魔鬼怪牵扯上的就是送给她的一些防身法器。

即使如此，这孩子也从未怀疑过她说的话，对她的信赖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当然，除了婚嫁之事。

【我好像有些明白，为何会发展成如今这番模样了。】

她在心中微微叹气，似乎自己对闫玉竹溺爱过头了。

“那到了地方，小姐切莫跟随我等…”

“以后你叫我玉竹或者竹儿，就算你是商贾之女，算末流子弟，可我又没把你当下人，论级别，现在你还是我的上司呢。”

易钰的一板一眼让闫玉竹很不耐烦，她打断了她的话，就从自己的椅子离开，坐到了易钰身旁。

这突然靠近的举动着实吓了易钰一跳，即使没有下意识地跳开，身子也不由得绷得笔直。

“紧张什么，难道我比那些妖鬼更加可怕，小舅妈？”

“我还没嫁过门，这…这称呼不合适…”

不知闫玉竹从哪儿学来的，举止中带着易钰无法轻易接受的轻佻。

才这么会儿，少女就挽住了她的左臂，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初绽身段上结出的略有些成熟的果实，就这么贴在她身上，还稍稍用力了些。

易钰顿时有种自己手臂被包裹在绵软中的感觉，心跳随之加快，分不清是因紧张、兴奋还是害怕，她立即闭上了嘴。

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少女，眼中逐渐有了些许异样的色彩。

【你想干么？】

【我很想知道她和舅舅究竟是怎么相遇，怎么相爱的，舅舅不是那种见色眼开，喜欢沉湎温柔乡的人，易钰身上总有…】

【哦，这样啊，没意思。】

【？】

苏媚儿的失落语气闫玉竹不明白，她也没心思去考虑这狐狸的心思，满脑子想着的是怎么撬开易钰的嘴。

她真好奇，自己舅舅究竟是好哪口的。

“我喊你什么，不是你能决定的，别我喊你一声小舅妈，你就真当自己是我舅妈了。想要我认可你，总得拿出相应的态度。”

“好…好吧。”

听上去是没问题。

可细细品味起来，易钰总觉得有些许异样。

咋觉着，喊她小舅妈，不和舅舅这种称呼是一个味道的呢？怎么有股…

古怪play的滋味。

【我在想什么啊？】

心底的伦理道德瞬间焕发出明媚的光亮，驱散了这些糟糕的想法。

温香软玉再好，她也是自己养大的小竹子。

心中悸动再多，她还是那个发誓要照顾好外甥女的好舅舅。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刺激自己打起精神，强行稳住扰乱的心绪，一旁的闫玉竹微微皱眉，眼中的异样色彩迅速褪去。

苏媚儿也不由在心中纳罕一声。

【真是奇了，妾身明明觉得她在与你相处时，神魂皆是没有防备，对你信任极高，可妾身的狐媚之术，才开始施展就失去了作用，就和…】

【和什么？】

【和你舅舅一样，心神坚定得如若精金，妾身观她是处子，莫不是和你舅舅一样，练了童子功一般的功法？一女子，身上的阳气完全不逊色于壮年男子，啧啧…】

和舅舅一样？

苏媚儿的一番话下来，闫玉竹没听见别的，只记住了这几个字。

她没有继续施展魅惑，虽抱着易钰的手，心中则想着身旁这女子和自己舅舅究竟有无更深一层的关系，如师兄妹？

毕竟在她专门收集情报后，发现传闻里卫因的捉妖手段与寻常流派不同，有着极强的特色。易钰一年轻女子，先前与她交手时能够看出她实力不俗。

就苏媚儿的评价是不在她舅舅之下。

这样看，两人师出同门并非不可能。

或者易钰是她舅舅的徒弟，然后日久生情？

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少女的嫉妒心就越发浓重，心思也愈发阴沉。

【所以舅舅你在外收养了一个女徒弟，带着她四处捉妖降魔，爱上了她，偶尔才来看看我的么？

师徒相爱也算不上遵守人伦吧…她那所谓商贾人家的身份，我也查过了，江南易钰，这号人的家族产业不就是你的吗？】

易钰顿感觉抱着自己手的力道加重，下意识看向身旁，见到的却是闫玉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那可以和我讲讲你跟舅舅的相遇吗，小~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