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的蜡液滴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马荀椤弯腰将蜡烛立在融化的蜡滴上面,放牢。

拄着长刀立在夏夜的凉风中,将精神放松,闭上双眼,让听觉变得更加灵敏。

这里没有什么动静,没有虫鸣,没有蛙叫,甚至连风也沉寂下来,不再鸣奏。她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大脑里的嗡嗡声。烛光没有风的干扰,稳定地放送着暖黄。周围的阴影,也被燃烛一并放大,在微茫的衬托下,那些黑色显得更加浓郁。马荀椤在等待着,那位传说中的大妖的到来,她在等待着一场属于她的战斗。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想。

时间安静流淌,月亮已经攀上树梢,稀薄的光照不亮她周围的景色。植物发出了些微沙沙声,起风了,她好像听到了一点动静。

双脚站在原地没有动,仔细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混杂在微弱风声,与叶间嘶嘶的摩擦声中传来的,是一阵脚步声。

就在她的左边。

来了么?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头一天就遇上了这家伙。虽然声音很轻,但仍然没有逃过自己的耳朵。

马荀椤睁开了眼睛,紧握着刀柄的手抬起,运鞘如月盘,抬于肩上,刀把朝前。被解开皮扣的鞘身在重力的牵引下自然向背后滑落,月下的刀身如冰般的寒芒点点乍现。

正面迎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目光从刀口拂至刀剑,她将手中的利器架在身前,眼神紧盯着前方的黑暗。迎面吹来的凉风带来对方正在越来越近的信息。

真是鲁莽啊,踩踏着地上的枝叶向她靠近,这动静是生怕她听不到吗?还是说想要硬上?再次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刀,她现在兴奋到手都在发抖,只要将这只要妖怪击败,并将信物带回去,她就能再晋升一位,她就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她就能把那个一直在自己前一名显摆的混蛋踹下去,她就能能享受着人们的高呼。

——她就能让双亲安下心来。

只要她能驱逐这头作恶的妖怪!!

小小的影子轮廓已经显现在自己面前。你是我的了——!猛然向前踏出一步,运动炁流凝聚于全身,刀如银蛇刺出一段,带动的气流甚至吹干净了前面的枯叶。

尖锐的破风声袭去——

微小的烛火剧烈摇晃着,黑夜中的昏黄明灭不定,尽管只有一瞬间,但马荀椤良好的眼力还是看清了来者的脸。

“秋小姐?!”

紧急刹住了脚收住刀,气流将这个小女孩的披肩吹得哗啦作响,马荀椤不敢再往前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大概是被吓到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女孩缩着脖子,抬手伸出食指轻轻推开了直直冲到她面前的刀尖,然后才将目光投到了马荀椤身上。

她慌忙收起了自己的长刀。

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前额发丝,秋才开口:“我看家里没有蜂蜜了,所以想着下山来买一点带回去,然后就看到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

插了几次都没有将刀放入鞘里,现在还有些兴奋过头的手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十分抱歉,秋小姐,我把你误认成妖怪了……”心有余悸得马荀椤终于把刀送进了鞘里。

秋笑了笑,她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轻轻的:“你呢?你在这里干嘛呀?”

身体僵了一会儿:“我,我,额,我在健身呢,你看,强身健体。”说着还把手里的刀往上做了几个推举动作,用断断续续的笑声来掩饰自己并没有找到住房的尴尬。

但秋还是微笑着戳穿了这个小小的谎言:“该不会——你还没有找到住处吧?”“咳咳!我没有在房间里面是因为我看这里没有守夜人这个重要的职位,所以我才来到这里为居民们保驾护航来着……”

女孩微微扬起嘴角歪着头于她对视。

“……”

“好吧,我并没有找到租房。”她垂着脑袋羞耻地偏向别处,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秋小姐,这个时间镇子里的铺子都已经打样收摊了,所以……”

“嗯,我出来的时间不是很好呢,只能等明天再来买了。”她虽然没有变化,但眼睛里好像能看到失望的模样,马荀椤看到秋的手上空空,什么也没有,连装东西的篮子也没有。

两人站着对望了一阵子。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秋小姐眼神没有变化,轻声发出了邀请。

又被人家帮了啊。她只感觉一阵血液上涌到脸颊:“……嗯,谢谢秋小姐了。”

“记得拿上你的蜡烛。”“哦哦。”羞红着脸,跑回了原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刚刚靠着的牌楼,转身跟着秋向漆黑的密林里小跑去。没想到才觉得这山林阴森没多久就得自己亲身走一遭。

持握着一点小小的烛光,跟着秋穿越好似有人在影影绰绰的老树林,终于再次踩在了山脉高峰的平坦草地上,她头一次觉得这月亮也是这么明亮,山上的微风是如此近人。

从平淡到气愤,到惊喜,再到失落的历程。直到现在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放松的马荀椤现在筋疲力尽,只想要睡觉。

摇头晃脑地很在秋身后进了屋里,被安排在了木椅上。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去准备洗脸的水。

但已经不记得有没有洗过脚和脸了,“去我的房间里睡觉吧,就在走廊的左边。”“不对,右边是我妹妹的房间哦。”“上床记得脱外衣哦。”“鞋子也不要忘了。”“腰带记得解开哦,不然会不舒服。”

在秋不懈引导下,终于趴倒在了秋的大床上。闻着那缕令人安心的药香,伴着窗外的月光迅速陷入了沉睡。

一夜无梦。

清晨伴随着鸟鸣醒来,有张轻薄的毯子盖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则仰面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扭头,身边空空如也,不见秋的身影,她起得这么早吗。

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骨碌爬起来,走出房门,并没有看到秋的身影,窗子明亮的光线打在桌上,有一人份被放在热水盆里保温的早餐摆在桌上,视线向边上挪一点,就发现洗漱用品也一并被摆在一边。

她会心一笑,秋小姐还真是考虑周到。

但她并没有急着吃早餐,只是完成洗漱后,将外衣穿好,绳子系紧,按照记忆中秋交给她的步骤,检查着有没有错误。完成这些琐事后,提起靠在门边的刀与竹筒,便出门晨练去了。

秋做完手头上的事回来时,马荀椤正把手里的剑挥地虎虎生风,她便蹲坐在一旁的草地上,观赏起这位女捕快的刀法来。见到有观众,朝着观众的方向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手里的刀也挥舞地更加卖力了。

在继续挥舞了一刻钟后,地平线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完整的太阳,马荀椤则整个上半身都撑在了刀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汗如雨下。

实在没有力气挥舞刀剑了,就靠在刀身上,享受着晨光与凉风的拂面。

一边的秋默默走了上来,递上了马荀椤的竹筒。

“谢谢。”刚刚接过竹筒看见秋又从衣服里取出一件东西,就是一愣。

那是一块青绿的手帕,接过拿在手上,上面凉丝丝的触感,还留有一点药香……这是秋身上的味道。

温柔的嗓音同时在耳畔响起:“擦擦你脸上的汗水,看你这样子还没有吃早饭吧?记得休息好再吃饭。”挥了挥手,秋便转身给她留下了一个娇小的背影。看了看秋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细软的手帕,那一份古朴的药香已经随着主人的离开变得淡化了不少。

她吞咽了一下喉咙。

马荀椤将手帕贴缓缓近自己的脸,手帕即将触碰到她脸上的汗滴时,那股药香变得浓郁了一点。顿住的手不禁将手帕移到了鼻子前,轻轻地嗅了一下,那些草药经过时间的打磨后,所散发出的香气钻入她的鼻腔,大概是被秋随身携带着的时间太长,所以这帕子也染上了那分独属于秋身上的香气。

脸上有些发红,其实本来就因为运动是红的。她马上伸直了手把手帕拿开,同时别过了脑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惊异,心虚地看了眼已经打开的木屋门口,还好秋小姐没有看到这一幕。这种行为如果被看到了,会被当成变态吧……

还是没有将那块带着药香的手帕用来擦汗,这怎么看好像都有些浪费了。等待身上的汗干透,转身离开了那片草地,将手帕还给了其主人。

“马小姐昨晚为什么不找一个客栈住下呢?”马荀椤吃完了饭,和闲着的秋背着阳光坐在了一块儿。“欸。”她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镇子上的人好像都很排斥我这个刚来的人,没有老板愿意给我租房。”愁眉苦脸地撑着脑袋,目光飘向前方的云海。“你与镇子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

“误会?”

“对啊。”

“能有什么误会……我不是才刚来到这个地方么?”转过脑袋看着身边蹲着才能和自己坐在才地上一般高的女孩。秋毫不露怯地与她对视:“嗯……既然是这样的情况,你要不要在我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那张可爱的小圆脸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温柔的微笑让马荀椤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流。

不由得会想起以往那些反对的声音。

虽然明白,自己的母亲对于自己晋升的反对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因为在安和司排名前二十以内的人将不能再接取甲丙等以下的委任,在这以上的等阶甲乙等,甚至双甲等委任,接取的人面对的将不再是能够简单以妖怪来定义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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