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抬眼对望时,对方又很快回避了视线。
而且……她周边的人是不是变得越来越少了?
从刚刚马荀椤踏进这条街开始,她就能看见有人在交头接耳,随之而来就是那些奇怪的目光,街上的行人都有意识地回避着她,刻意选择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动。她不信邪地又走了一段路,直到她视线里的路人更少了她才勉强相信了这个结论。
难道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吗!为什么要害怕她一个人类?那个盘踞在这里的大妖不是比她更加可怕?马荀椤纳闷地走在路上,她的身边行人的数量已经寥寥无几,想要上前搭话恐怕也是对方看见自己靠近就溜走。
她挠了挠头,反思着自己一路进来镇子里的行为有没有招惹到这里的居民,她只是普通地进来,普通地路过,普通地询问……她又想到了那个奇怪的煎饼摊老板,在自己向他问出妖怪后那些怪异的举止。
马荀椤隐约感觉那个男人知道点什么。
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把人留下,问出点什么来。抬眼,她的视线被一个站在街道中央的身影吸引。
那一个奇怪的女孩,大白天的在太阳底下打着一把伞,穿着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衣服款式,从腰际下方开始向下逐渐变得的宽大的深色长裙,将腰部的纤细凸显,就像一个锥子,裙底刚刚好垂落至脚踝之上,脚上穿的好像是靴子,这鞋帮只是将将高过踝部。
可是这双靴子那样令人生畏的厚度,真的不会让脚闷坏吗?
上身的穿着……马荀椤不好形容,看起来那是一件白色的毛衣,虽然看起来很好看,但是哪家卖的毛衣会把胸口以上的布料全部剪掉成一个笔直的“一”字啊?把双肩,脖颈的弧线全部露出在空气中,用单独的布料将手臂和胸脯围了一圈带有弹性的布料紧贴着腹部,让腰看起来更细了。
棕色蓬松的头发末尾结成束,吊在纤腰后。除此之外,马荀椤在她的身上没有看到别的装扮了,大块的整洁面料,简约的设计,纯粹的两种颜色碰撞,倒是让眼前的人增添了一点纯洁的美感。
少女形单影只地安静立在街道中央,没有任何动作。
这样文静的人,虽然服装奇怪了一点,交流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马荀椤打起了精神,走上前去准备搭话:“你好,这位小姐。”少女听到了她的话,转过了身,她将手上的伞抬起时,马荀椤看到了她的眼睛:没有什么棱角,透过干净没有杂质的眼眸,能看见眼底下的棕色。
含蓄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和蔼可亲。
“小姐,ni……”马荀椤的话说到一半,甚至还没有到一半,她看见少女那双越来越亮的眼睛,顿时就感觉不妙。“喔喔喔喔喔喔——!”如同狼獾一般的怪叫从少女虽然用手掩住,但还是能看出张成“o”型的嘴巴里飙出,打断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
马荀椤出现了一瞬间的错乱,之前恬静美人的形象荡然无存。
女孩激动地跺了跺脚,她身体前倾,手谨慎地指着马荀椤的腰部:“你是不是那个身份的人?”“那个?哪个?”
“就是那个啊!皇帝的耳目,隐形的利剑,律法的执行者!”少女收起伞,将合上的伞当作剑,每说出一个词就摆出一个自认为很酷的pose。“怎么样?”
什么皇帝的耳朵,隐形的执法者?虽然自己干的工作权力是能够处理民事纠纷,安和司也的确很厉害,但这和皇帝又有什么关系?马荀椤一头雾水。
见这位帅气的女人还是没有搞懂自己的意思,她干脆一甩棕色头发,主动靠过来迅速拉近了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马荀椤见到这架势,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而女孩更快一步来到她身边,小声地对着马荀椤说:“就是锦衣O啊。”说着还左右张望一下,确定周围没有别人。
“近……卫?”马荀椤听得没头没脑的。
“我不是谁的近卫,姑娘。”马荀椤觉得自己听懂了。
少女看到这毫不知情的反应有些失望:“啊——这个地方原来没有这个职业吗?那你是干什么的啊?背着这么长的刀,总不能是cosplay吧?”
“可什么芙蕾?那又是什么?”本来是要问别人问题的马荀椤反倒被别人问到了。“啊,那个不用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是干什么的啊,怪物O人吗?”
“……”马荀椤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问题比她还要多家伙,她清了清嗓子:“我也不是什么猎人。”她再一次亮出了自己的金字腰牌:“我是金商王朝国都安和司使,来到这里是为了拔除在这里盘踞的妖怪,我……”
女孩有些被这个听起来很厉害的身份唬住了,但她仍然弱弱地问了一句:“可是,这里不是金商王朝境外吗?这个叫安和司的机构可以管得这么宽?”
“额,这,这是为了更多地区的和平,与居民的幸福,特此前来。”马荀椤装作散热提了一下后衣领,将牌子收了起来。
“那你来的时候看到了有什么妖怪吗?”这个问题马荀椤好像听过
“没有。”
“我也没有,因为我才刚来不久。”女孩俏皮地回答道。两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这个镇子上的人都这么奇怪吗?
告别了这个奇怪的少女,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马荀椤整理了一下心情,再次向着下一个街道出发。走在路上,她时刻留意着身旁的招牌,寻找着有没有一个能够供自己落脚的客栈。
好消息是,这条只能看到零星几个路人的街上要找什么东西非常方便,而且有旅店的存在。
坏消息是,可惜,这些旅店要么已经挂上满客的牌子,要么柜台后面根本没有人接待。她尝试过站在柜台前等着老板的归来,但等了很久都不见动静,喊着老板也无人回应。
又浪费了一点时间后,她离开了等待的那家店。
太奇怪了,镇子里的人们好像都在故意躲着她一样,马荀椤敢对老天立誓,她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对这里的居民造成过任何伤害过,可为什么,这里的镇民好像都很怕她?仅仅是因为自己身后挎着把刀?
眼看着太阳愈来愈下,白炽的天光逐渐变得浊黄,她也变得有些心急。
消息没有问到,住处也没有寻得。马荀椤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如果再没有店家可以落脚,那她的在镇子上的第一晚可就又要以露宿的方式度过了。
烦闷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手伸向后腰想要喝口水却猛然想起自己没有在竹筒里装水……
人,倒霉起来,喝水也塞牙。
她偶然想起某位前辈说的口头禅,她想,大概是这样的。哦,她现在连水都没得喝来着。回想着她到访的第一家客栈,那时还有人在前台,是一个看着就很“精”的老人。
马荀椤到现在都忘不了,在她开口询问是否有空余的房间时,老人那副比谁都委屈的脸:“哎呦~我的官老爷,不是我不想招待‘宁’啊,只是我这破屋它不争气,就这么一点房间,已经被其他客人沾满啦,‘宁’的这份钱呐,我是赚不到了啊——”
当时还觉得没什么,现在一想起来就要青筋暴起,我进来前还有人在排队呢!怎的到我就没有空位了?站在行人已经更加稀少的街道上插着腰,生着闷气,早知道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当时就脸皮厚一点,留下来了——
切,露宿就露宿,她还正愁找不到那妖孽的踪迹呢,正好,她就不信那所谓的大妖一天到晚不出家门。马荀椤想到这里,转身朝着镇口走去,打算在那附近过夜。
走在路上,无聊地掏出系在腰上的竹筒把玩,随手就将塞子抽下来,塞子与竹筒口发出了“啵”的一声——“唔哦!”清澈的液体洒了一点出来,溅在她的蔽膝上,赶紧把竹筒端远了点。
难怪晃起来没有声音,原来是空隙都被塞满了啊!她惊喜地看着筒里干净的水,刚想要凑上去喝上一口来解解火气,但端到嘴边却没有喝下去,她看着刚好到竹筒口的水位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往竹筒里装水……
在下一刻恍然了,马荀椤收起竹筒,双手合十。“感谢秋小姐。”随后才享受起了此刻独属于她的清凉。
等到马荀椤终于到达了镇口大门时,街上已经看不到行人了,原来人来人往热闹的街道现在已经变得冷清,门窗紧闭,外出务农的耕种者均已归家,有的只是摇曳在油纸窗后的烛火。
她抬起手,伸向极目远处的丘陵上落下的最后一点橘黄,和几点在天上移动的黑斑,那是归巢的飞鸟吧。都说守夜人不好做,今天她也来当一回守夜人试试。
将刀从肩上取下来,杵在地上,她则靠在一边的石柱上闭目养神,孤立在晚风中看着最后一线橘光也被枝杈吞吃殆尽。
正式入夜,月光与暗影接管了这片大地。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在自己面前停下,漆黑的环境里,亮起了一点烛光,映出的是一个女童的脸。
“小朋友,你来这里做什么,晚上很危险哦。”夏天的夜晚没有多冷,刚跑过来的女孩脸上红丹丹的。“大姐姐,这个,给你。”说着抬起另一只手,小手里握着一支还没有点燃的蜡烛。
马荀椤从女孩手里接过刚刚被引燃的蜡烛,有些惊讶,她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呀,可爱的小家伙。”
“欸嘿嘿。”女孩挠了挠后脑勺,“不客气。”身后大概是她的家人在呼唤她。
“小光——快回来睡觉咯!”
“我马上回来!”稚嫩的声音大喊着回应,她转过头来看着马荀椤,“姐姐,我们这里没有妖怪的,要快点回家哦,我先走啦。”
“嗯,再见。”笑着挥手与名叫小光的女孩告别,看着逐渐远去的光点,马荀椤感觉到心底有股暖流在流淌。至于那一句没有妖怪,这小女孩怎么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接下来,就等大妖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