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理智的强大的妖怪或人类,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或庞大,或细微,或诡谲。这种威胁到凡民们生命安全的东西在金商王朝眼里,只有两种结局。

收容,或者是毁灭。

随着委任等阶的增加,司使们要面临的危险同样成倍增加。

即使明白这点,她也依然想要提升自己在榜上的排名,让自己的力量能够在需要使用的那天真的来临时,拥有更多的选则,能保护更多的人。她只有在挥舞自己的刀刃时,才能感觉得到那种贯彻全身的快意,心肺在奋力力鼓动,血液在自己身体里高速流动。

她遭到了自己的母亲,同僚,朋友,甚至是老师的反对。还有父亲那张没有说什么,但满是担忧的表情。可如果她只是在安和司混日子,不变得更加强大,不提升自己的排名,不能保护弱小的人,那她放弃了已经上榜的科举,选择武举加入安和司的意义何在?

在皇帝的注视下,安和司司长亲手将受职仪式那象征着荣光的缎带披在她的肩上,那股油然而生的责任感……她恐怕永远无法忘怀。

她对于女孩子们喜爱的绚丽的衣服,漂亮的装饰,珍贵的金银饰品什么的实在是提不起来什么兴趣,可能,她就是这样一个怪胎吧,虽然能当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安稳过日子,但她还是更加习惯刀剑被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马荀椤在向父亲提出想要继续提升自己在安和司里的排名的那一段时间里,过得相当憋屈,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着怪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母亲则是偶尔语重心长地劝诫自己不要再向上晋升了……经常偶尔。甚至是她那愚笨的弟弟也……

明明爸爸他也是玉州安和司里排名第八的强大司使。

在大多数人都在反对她的时候,只有她的父亲,虽然面露担忧,应该也不太希望自己面临那样的危险,但他没有说什么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做的话,也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默默将一块不起眼的平安符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这是你妈妈在庙里为你求来的符,带着吧。”父亲这样说。

“如果排名晋升到前二十以内,你的生命将变作一百个砝码中最具有份量的那二十个,你将被人放在‘权衡’里那些不能以常理形容的敌人的对立面,你需要清楚知道你想做的是什么。”白胡子老师傅这样说。

在她经历了前进奔波在路上的风雨,在镇子上吃的闭门羹,同辈们质疑的眼睛后,听到秋用如此温柔的语调说出愿意收留她这种话,一直以来的委屈、憋闷、悲伤,还有刚才还在思考的要住在哪里的焦虑,情绪好像一下子都冲了上来。

她只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还是第一次从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身上找到这种安心的感觉。马荀椤胡乱抹了一把脸,正色对秋敬了一礼。“秋。”这一次没有加上后缀,直视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瞳,上面反射着四面八方的光,还有她自己的脸。

“嗯——?”稍稍拖长了一点声音的疑问。

“你真的是我的贵人——我的意思是,嗯,谢谢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

秋只是笑笑,“不用谢。”

在她的面前马荀椤终于也难得地笑出声了一回

释放了一点情绪后,马荀椤心里总算是好受一些了。看着山下远处的翻腾的厚云,深厚浓重的天蓝与晨曦的金色交叠在一起,好像泛白的浪花在攒动。左边的那一朵就好像一艘船,破开前方的阴霾,一道绷直的金丝落在上面,好像一盏明亮且真实存在的探灯照射在起伏的海面上。

放松地将双手移到后背撑着,长呼一口气。马荀椤有一种想要冲着前方的云海大喊一声的冲动。但这里是别人家,所以还是算了吧。

吃过了午饭后,秋提议去镇子里帮马荀椤置换几件衣服,因为在她向马荀椤问起她的行李时,这个生活经验好像不是很丰富的姑娘这才想起自己的另一个包袱居然落在了赶路的马车上……

现在,她们正站在镇子入口的第一条街道上。

马荀椤抬头望了望,没有看见那天摆着煎饼摊的男人,在道路的右边也没有看见一群围在一起正在下棋的大爷们。唯一不变的是,那些路人投来的目光。

“我们走吧。”拉了拉马荀椤的衣角,让还在张望的姑娘回神。“哦。”

镇民们看见了秋,当然是比较高兴的一件事,但看见秋身后跟着的人就有些疑惑,那人的身份听说不是说是来除妖的吗?为什么会跟在秋姐的身后?虽然很好奇这背后的原因,但怕误了什么事,都不敢上来打招呼。

马荀椤自然也注意到这些目光并不似昨日,更多的人还是将视线停留在在前面领路的秋身上,里面的情绪从忌惮变成了探究。穿过几条街,她们终于来到了裁缝店前。

“哟,下午好啊,秋姐——”裁缝店老板娘正在铺子里和自己的丈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见秋直奔自己的店铺而来,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刚打着招呼就看见她的身后跟着昨天的“那个人”,意识到不对劲便立马改口:“——(节)日过得快乐吗?”

跨过店门的秋立刻会意:“嗯,很开心。”

还在埋着脑袋做衣服的丈夫被动静吸引抬起了头:“哦啊,是秋jie——”

“咚——”然后就被自己的太太踩了一脚。

“嘶!哎哟……你搞什么?”抬起眼看着自己的太太,只见她对着自己使劲使眼色直指前方。他半信半疑地转过脑袋,也看见了站在秋身后的那个黑衣女人。一时恍然“哦——哦!”一拍脑袋。“额,刚过去的节日呢,我这转头就忘了,嗨咻。”

“噗呲。”秋看着这一对夫妻的互动,不禁被逗笑了几声。这群人真的是……说是为了什么不让自己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非要找她来对一下口供。不过嘛,也确实,这的确让自己避免了不少的麻烦就是了。

所以谢谢啦,可爱的镇民们。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跟在秋的身后对现状一无所知的马荀椤发出了疑问。本来跟在秋的身后正准备抬脚进店,可看见秋停了下来堵在了门口,只好又将抬起的脚放下。听到里面传来了动静,马荀椤好奇地歪着脑袋站在台阶上向店铺里张望。

可里面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没什么,块进来吧。”秋对她笑了笑,知道裁缝夫妻二人调整好了情绪,便让开了身子。

“二位欢迎光临,是谁要来买衣服呢?”等到马荀椤进了门,老板娘开口询问。退到马荀椤的身后,小手在她的腰上推了推:“我不用,她要买一件衣服,再定做几件。”马荀椤被秋推着向前跳了几步:“额,对,是我要买衣服……”她回头对秋询问:“一定要定做吗?不能一次性买完吗?”

“人家没有那么多存货啦。”笑着面对被凑上来的老板娘拉走的捕快小姐求助的眼神,无情地挥了挥小手,秋如此说到。

“来来来——客人这边来,以我的手艺,写包票让你变得更加漂亮轻巧!”

“等一下,欸,等一下……”马小姐被拉着走进了试衣间。秋舒了口气,摆摆手臂,在原地等待着马荀椤更衣完毕。

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秋姐。”

“怎么啦。”秋转头还是以微笑迎着来人,看着面前老练的脸,这个自发在镇口呆了四年的“情报人员”。“那个黑衣女人,是不是‘狗毛’(镇民们对于恶劣官府手下的蔑称)?”裁缝店老板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悄悄凑了过来,微弱声音只在三人中传递,两人弯着腰凑在秋的前方。

看着他俩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扬起嘴角安慰着两人紧张的神情。抬手小小地摇动一下手掌:“并不是。放心吧,那孩子不是什么危险的人,是可以友善交流的人。”

“可她不是那个什么专门抓妖怪的捕快吗?秋姐你……”一边的裁缝开口。

“嗯……她现在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

“哦——”裁缝和男人一同发出了了解的声音。用同一种频率缓慢上下点着脑袋。转过头看向对方,都从双方的眼睛里看懂了保密的意思。

“镇子上的人好像和她好像有一点什么误会,你们知道是什么情况吗?”秋眨着眼睛询问着。

男人嘴角一抽,他挠了一下后脑勺:“啊,这个啊,我会和居民们解释的。”秋笑笑:“那就辛苦你啦。”两个大男人一同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马荀椤终于在老板娘的帮助下,完成了身体数据测量,以及衣服的穿戴工作,她绷着一张脸,脖子以上的部位都快要能发出红光来,浑身都在颤抖:“这这这这这……这,里。”咽了一口唾沫:“的人们,都,都这么奔放的吗?”细细碎碎地在嘴里念叨着,只有自己能够听清。

步履僵直,膝盖好像忘记了还能弯曲这个功能。

“你在说什么?”老板娘快乐的声音传来,此刻的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作品遇上合适的主人的幸福中,没有听见马荀椤的碎碎念。“嗯呢!没,没什么……”马荀椤觉得自己的脖子现在像一块烙铁,一会儿就要发出滋滋的声音。

抬头正要找秋小姐说说话,结果看到可爱的秋小姐正在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围着!

已经顾不上自己是什么状态了,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地板被踩得噔噔蹬地响,纵身插在三人中间,将秋护在了身后。“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不要为难一个小孩子。”

秋躲在她的身后看着那张红润的脸,明明看起来脸色羞红,却说出了很有气势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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