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是谁？”简薇看向走进来的林医生和季月泠，怯怯的问顾清。
“这个是这四年照顾你的医生，至于她嘛，她是我朋友，不过你也不用认识。好了，既然你醒了，吃完苹果就收拾收拾出院吧？你妈妈在家里等了你好久好久了，很想你呢。”
“好。”简薇乖乖点头。
而此刻季月泠的身子颤抖个不停，望向面前的简薇，她好几次欲言又止，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别过脸去，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林医生与顾清，季月泠一起走出了病房，下一瞬季月泠就攥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的身子按在了墙壁上，她逼近顾清的身体，脸颊都快要贴到他的脸上，“你对她做了什么？”
“遗忘。”顾清再重复了一遍。
“遗忘……什么？”
或许季月泠的愤怒也是一种歇斯底里，愤怒只是不安与恐惧的一种表现形式，而顾清脸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遗忘了关于你的记忆，遗忘了高一以后的一切，就不会再痛苦了，不是吗？”
“放心好了，她已经完完全全失去这段记忆了，以后不会以任何方式回想起来，就算别人对她说起，她也不会有任何触动，最多只是茫然而已。至于是否要对她隐瞒真相，这就是你们的选择了。当然，我觉得隐瞒毫无意义，只是等她安稳下来以后再告诉她好些。”
顾清平静的向季月泠阐述了她做完了选择以后所发生的事实，季月泠就这么死死望着他，眼眸里的愤怒渐渐消融，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又渐渐变作了茫然。
她缓缓松开顾清的衣领，轻声问询，“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仅仅只是通过三言两语，就能这么轻易删除简薇的记忆，那当然不合常理。
顾清倒是不介意为季月泠认真解释，“因为我使用了妖魔的语言。”
“妖魔的语言？”
分明季月泠只听见了顾清在说人话，顾清很快便为她解答了困惑，“一些高阶的妖魔，它们的语言是音节上的颤动，我在我的话语里也加入了那样的颤动，而高阶的妖魔，他们的语言就是对低阶生物的命令，所以，我的话语里使用了这种妖魔的命令，命令她忘记了你，忘记了高一以后的所有记忆。”
季月泠明白了顾清的含义，可下一刹她意识到她又遭到了欺骗，眸子死死望着他，“你明明对我说过你只是E级……”
“我当然只是E级，但关键点在于，她本就想遗忘这段记忆，并且你以为使用这样的能力，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顾清似乎有些无奈，季月泠一整，当她的愤怒渐渐冷却下来，她才忽然意识到，顾清的脸色此刻无比苍白，他的声音已然有些含糊不清，忽然他喉头一动，面前的季月泠被他推开，他开始用力的咳嗽，猩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滑落。
季月泠慌了神，伸出手按在他的身上，试图用能量来修补他的伤势，但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感受到了“痛苦”。
当她的能量进入顾清身体的一一刹那，她便感知到了顾清身体里涌起的“痛苦”，这样的痛苦蔓延到了她的精神世界，让她的身体如触电一般颤抖，而顾清却很快便伸出手推开了她，他擦了擦嘴角，有些狼狈的说道，“倒不是身体上的伤势，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痛苦，你的能力没什么作用，这是一种惩罚。”
“惩罚？”
“人类借用妖魔的规则力量，当然要遭到惩罚，好了好了，你先去安排一下简薇的出院流程，这种时候让我自己安静一下就好。”
顾清摆了摆手，望向面前眸子满是担忧的季月泠，忽然又笑了。
仍旧是略带玩味的嘲笑。
季月泠从愤怒，怀疑，再到担忧，自责，情绪起起落落，今天顾清已经看到好多种表情在她的脸上出现了，原来这个女人不只有扑克脸， 顾清自己朝着走廊外走去，想去医院露天的院子里晒晒太阳。
季月泠知道顾清不想她跟来，她咬紧嘴唇，转身回了简薇的病房，开始为她安排出院的流程，并开始合理的编织让此刻的她能够接受的谎言，而林医生却跟着顾清一路走到了院落里。
两人在闲置的椅子上坐下，林医生看向此刻脸色苍白的顾清，她的脸上也有一缕轻蔑的嘲笑。
顾清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从兜里取出他常年携带着的小刀，开始在他的手腕上划拉，活脱脱一副躁郁自闭少年的模样，他的嘴唇还在不停的颤动着，鲜红的血从他的手腕流淌，他划的并不深，只是流血，却并不致命，只是疼痛，仅此而已。
超负荷的使用能力会带来痛苦，身体带来的痛苦会缓解精神上的痛苦，他就这么默默的望着手腕上的血流，而身边的林医生脸上并没有诧异，也没有困惑，因为她早已见怪不怪。
且从前顾清在启明市精神病院待的这两个月里，她为顾清包扎过不少次伤口。
“我并不嫉妒你的天赋。”她忽然开口说，“我只是不理解你，你是我永远治不好的病人。”
“没关系。”顾清摇了摇头。
这里是启明市最好的精神病院，而今年不过二十七岁的林医生，实则已然有了尤其优秀的履历，她是精神病理学领域中当之无愧的天才，这所精神病院也负责不少联盟人员在受到刺激后的心理治疗，故此这里的主治医师，在社会上实际拥有极高的地位。
“你都猜到了？”她忽然问顾清。
“不是多难猜吧？季月泠一看就也是个崩溃边缘的家伙啊……”
“所以你想给她治病？”
“当然不是，你明白的，每个人都有病，并不需要矫正到所谓的正确。我只是被她缠上了，本来欠季家的人情我早就还了，虽然也说不清到底算不算还清，结果又认识了她，人情牵扯来牵扯去越扯越乱，麻烦死了。”
这句话倒是真话。
“忽然有点羡慕她。”林医生忽然说。
“羡慕她什么？”顾清不解，换了只手握着小刀，继续割手。
“之前你说靠近你身边的女人都会逻辑混乱，胡言乱语，那时候的我以为那只是一个边缘型人格障碍在躁狂发作时候的发疯呓语。”
“哈？”
“你离开以后，我却相信了。”林医生轻叹一声，“你真实的样子究竟是什么呢？”
“我在你眼中的样子，就是我真正的样子。”
林医生却只是叹息着摇头，“可甚至你从来都没问过我的名字。”
“我们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顾清难得温柔几分。
“那现在你还想揉我的胸吗？”
话锋忽然一转，林医生斜视他一眼，眸子里却不再似先前在季月泠面前那么端庄，反倒变得略显狡黠，顾清挠了挠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当时就是因为好奇而已。”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不是人类。”
“我绝对是人。”顾清语气又恢复成那么笃定的架势，说道，“我身体留流淌着人类的血，红的！”
说着，他还炫耀似的给林医生看了看他手腕正因为不小心割深了，正宛若小喷泉往上涌的猩红鲜血。
林医生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默默起身去拿来医药箱，就坐在他的身边，开始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伤口，动作极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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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季月泠安排好简薇以后，顾清的手上已经缠上了两圈纱布，季月泠一整，接着才听到顾清解释道，“小刀割手缓解了一下精神痛苦，给我治一下。”
顾清朝着她伸出双手，季月泠伸手为他治愈手上的伤势，刚才的包扎只是为了避免让顾清失血过多，季月泠的治愈能力对伤势倒是很快，但他失血过多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医生就安静的站在顾清身边，柔声说，“好了，简薇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我来安排吧，你们二位可以离开了。”
顾清当然没有要留下来的理由，如今的季月泠也不再有，于是她回到顾清身边，只是林医生拎着医药箱走出两步，却又忽然回头，转过身来，纤细腰肢挺的笔直，看向面前的顾清，“我猜你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我们也不会再见面，所以最后问你一次，真的不揉了吗？”
“不揉了不揉了。”顾清当即便摇头，匆匆忙忙转身而去，神情也变得神神叨叨的，心底想着果然不能得罪女人，女人都是可怕又腹黑的奇怪生物。
而季月泠很快便追上了顾清的步伐，阳光下她的眸子警惕而困惑，“她说的不揉了，是揉什么？”
顾清比划了一个邪恶的手势，“揉团团。”
下一刹季月泠的眸子便又冷冰冰的凝视起他，“你和她什么关系？这句话什么意思？从实招来！”
这是下一刹她的脑袋就被顾清用棒棒糖敲了，顾清不紧不慢的撕开糖纸，无奈道，“不要用这种正牌女友查出轨的口气和我说话啊喂，又不是审犯人，我们最多算半个朋友。”
“我以前在精神病院的时候看了很多书，但只看书是没用，所以经常和她交流一些书里的知识，偶尔聊到过男人对于**的欲望究竟来自于什么，想实践出真知借她的揉一揉，被她冷冰冰的拒绝了不说，还当晚就给我加大药量，就差给我上拘束衣了。”
“那她为什么又忽然问你？”
“因为她嫉妒我的天赋，然后误会了你我的关系，所以想专门制造一些误会让你感到醋意，这就是一个女人的可怕之处，当她记恨上你的时候，她甚至可以不顾廉耻来试图激怒你。”
“我看不止是嫉妒吧……”季月泠的语气似乎有一丝酸溜溜的。
“嫉妒的背后是崇拜。”顾清嘿嘿一笑，毫不掩饰他的骄傲与得意。
“自大狂。”季月泠说完这句话，却又忽然微微一愣。
她忽然意识到，顾清的骄傲与得意，似乎并非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