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马荀椤好好奇的是,为什么秋那么小的个子也能走得那么快?明明只是到自己胸口的身高,但秋的速度却让自己需要偶尔小跑几步才能追上她的背影,那在崎岖的山路间也能如履平地的步伐也是让自己惊叹的一点。
两人彼此沉默无言,在土路上穿行着,马荀椤不记得自己已经跟着那个小小身影走了有多久,只觉得走得自己的腿脚有些痛的时候,她才看到了茫茫一片深林的尽头——一个在前方颇为明亮的光点。
行走在这里,灰暗的视野中,只有天空和地面能借助太阳的强光看清,四周只有深远的树林,和飞鸟扑动双翼飞行的动静,无法分辨方向的现状,不免让她感到有些压抑。现在还是白天,能够看清周围的状况,难以想象在这里的黄昏以及午夜会是怎样令人寸步难行的沉重泥潭。
她看着依然在前方领路的秋,心情有些复杂,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妖才会逼迫一个孩子逃到这么偏远的的地方?马荀椤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一定要将这里那可恶的妖魔击退,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排名,更是为了这样善良的人类女孩。
她紧了紧挎在自己身上长刀背带,再一次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追上那个较小的背影。抬眼向前方望去,山林的出口已经尽在咫尺,周围树木的密度逐渐稀少,低矮的灌木丛逐渐占据主要数量,那道耀眼的光斑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近。强光让附近的树皮都变得清晰可见——
等待她适应了强光再次睁开眼睛,一阵温热的风吹拂在她的面庞上,她看到了前方翠绿的丘陵,与遥远地平线上,一座座威严的青山浮影。离开了深林的马荀椤再次站在了开阔的天空之下,从未觉得太阳的温度如此亲切,让马荀椤情不自禁想要张开双手,迎接这让人感到熟悉的温度。
“好了,我就送到这里了。”
秋转过身,与马荀椤对视。“沿着这一条路往前,大约两百步的距离,往左看,就能看到秋水镇了。”说完这句话后,秋便安静下来,不再言语。
马荀椤向秋拱手行礼:“感谢秋小姐的出手相助,我会尽快将大妖讨伐,等到那时候,你就能回到镇上继续生活了。”秋看着好像自行理解误会了什么的马荀椤,没有回应,只是招了招手,以表了解。
礼毕,马荀椤转身离去。
“等一下,马小姐。”秋轻声呼唤着马荀椤。
马荀椤回过头,看着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一颗天蓝色的小圆球,小球躺在秋摊开的小手掌上:“请带上这个吧。”“这是什么?”有些疑惑。“这是清火丸,如果马小姐感到酷热难忍,就吃下这个吧,它会驱散你身上过多的热量。”秋微笑着歪着脑袋:“它可以防止你中暑。”
这算是调侃自己吗?“咳咳,啊,谢谢……谢谢秋小姐的关心了。”马荀椤被自己的唾液呛到了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从那只小手上郑重接过了这颗看起来与众不同的小药丸。被比自己小一辈的孩子照顾,让她不禁转过身捂住了脸,同时她也好奇这样一个小女孩是怎么懂得这么多的?
“那,我咳,我出发了!”马荀椤背对着秋说出了这句话,她有些不敢看秋。
“嗯。”
此后秋再没有说什么,马荀椤这才迈动自己的腿离开原地。沿着面前的小路笔直向前,两边是有着浓浓绿意的青草地,零星的灌木丛分布在高低起伏的小土坡上。
明明是夏季的白天,甚至是在中午,热辣的光线直射在马荀椤的身上,侧面吹来的风却凉爽沁心,她的心里有些别扭。马荀椤不自在地拧了拧身上干燥的皮制护臂,原本被她搞得皱巴巴的衬垫,被秋洗过一遍之后就变得干净平整,之前自己洗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效果,大概是秋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吧?
马荀椤放慢了一点脚步。
肩膀上挎着的长刀也是,光洁的绳圈,应该也被她仔细地擦过了一遍,不只是刀柄,来时刀鞘上沾染的尘土也消失不见。
抿了抿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干脆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秋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那一点在万丛绿色中最显眼的粉色,瘦小的身影孤立在清风吹拂的草地上,平坦的原野上突出来了一个小疙瘩,空旷的草地,野草在随风摆动。马荀椤能清晰地看到秋头上飘飞的发丝,和身上的披肩。还有秋正在抬起的手,她的手背往外推了推,是在提醒着自己要快点前进吧?会心一笑,马荀椤向着秋的方向欠身致意。
虽然现在看不清秋脸上的表情,但她觉得那张小脸上应该是一副任谁看见了都会觉得如沐春风的微笑吧。
再次转身离开的马荀椤心里好受了点,控制着再次回头的想法,她沿着脚下的路继续前进着,她的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坦途,远处的云翳隐却了山形,风在顺着她的方向鼓动,浓绿连绵的海浪跟着她的脚步一起推进——这里的杂草都快够到她的膝盖了。
秋说的没错,走了一段路后,马荀椤的确看见了一个人类聚落,远远就能看见有青烟从镇子里升起,但并不是往左边看,而应该是往右边看才对。她握紧了肩上挎着的刀,谨慎地朝着那道大门走了过去。
随着她走得越来越近,马荀椤越发觉得这个镇子奇怪了,这里的房屋沿着街道主路建立,层次分明,尽然有序,作为道路表面铺设砖表面看上去光滑整齐。走进了看才确定了远处看到的真的是炊烟,而不是争斗过后的硝烟……居然有人这个点才开始吃午饭吗?
不对,这里相比委托里写的是不是有点,太和谐了?
“寂寥无人,街道破败……”马荀椤现在甚至能够听到鸡犬之鸣,有孩子在街道上跑动。
是情报有问题还是这里的人都是妖怪?
她靠近了镇子口的牌楼,抬头看着牌匾上写着的三个大字“秋水镇”。大概就是这里了,但这副景象看着怎么也不像是委托里写的那么不堪吧?难道说,是幻觉术法?马荀椤把手穿过了牌楼,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又把手往里伸了一点,整只臂膀都穿了过去,她眼前的景色依然没有改变。她有些不信邪地又把手贴放在牌楼柱子上,无事发生。
接下来捕快小姐抱着谨慎的职业素养,又试了好几种方法:在牌楼下进进出出,蹲下检查牌楼下的黄土路是否有被动过手脚,观察牌楼低下的石柱,其中是否有什么玄机……能想到的方法她都试了一遍,都没能让眼前的景象有什么变化。
直到一位背着箩筐,颈系斗笠的老农路过牌楼,用着一种看没见过市面的人的可怜目光看着马荀椤走过她的身边,他的有些驼的腰都挺得直了点,走远了。
“咳咳。”装做无事发生的马荀椤站了起来,脸上臊得慌,但还是能够保持冷静,“初步风险评估完成,进行下一步行动。”终于选择放过了牌楼,朝着镇子里走去。
初来乍到的马荀椤自然收获了街上大多数人们的视线,尤其是那一身黑色的劲装与身上不凡的装备,穿着这样一身走在大街上尤为扎眼,在百十来双眼睛的注视下,安和司使的职业习惯让她不自觉地挺起胸膛,步伐也逐渐变调成了在国都巡逻时的素步。
不过这种注视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人们就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了。这让马荀椤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国都里,没有什么眼睛盯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打量起了自己周身的环境。
大部分都是低矮的房屋,紧凑地排列在街道两侧,这里大概不是集市,只有零星几个小摊贩在叫卖,街道上的行人不算密,有三五结伴行走的女子,也有挑着担子行走的男人们,继续向前走着,几个小朋友举着手里的玩具哄笑着从她的身边跑过。人们穿着的服饰风格还都不一样,她甚至看见复数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
最后她站在了一堵爬满爬山虎的墙下放松一下腿脚,感叹着这里人们的文化多样。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的各有各的表请,但唯独都没有恐慌不安的情绪。这让她不经怀疑起情报的准确性来,自己看见的与委托之上写着的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不如说,这里真的会有妖怪吗?她看向一边正在下棋的大爷——面红耳赤的大爷将手中的棋子奋力拍在对手的棋子上,大吼一声“将!”嘴里还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俚语,一旁观其的人们发出了一阵叹息声,看起来骂得……虽然她听不懂,但大概不是让人爱听的话吧。
她又看向左边那个正在煎饼的男人,熟练的将面团揉开,打散,分成一个个小面团,然后擀平,每落下一拳,都会发出“嘣”的一声响,她在这里都能听得很清楚,那面团好像他的仇人似的。
好,好淳朴的民风……
马荀椤来到煎饼摊前,想要打听一点自己不知道的消息,刚开口:“你好……”
“一铜板,俩煎饼,不加料(方言)。”男人头也不抬,手上迅速地摊着一个个饼:“要加料一铜钱一个!(方言)”将手上最后一个煎饼丢进锅里,抬头:“要不妹子?(方言)”
马荀椤听他念的速度比他手里摊的饼还要快,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清,皱着眉头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