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市精神病院坐落于城郊外，拥有极大的占地面积，据说这里拥有最好最权威的精神病专家，也有最体贴入微的护理服务。
但这些只有真正在启明市精神病院住过的顾清才有发言权。
“那些专家就是看你病情严重了就给你开镇静的药物，让你昏睡降低行动力，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不发疯了当然就像是治好了。平时的专家一对一会诊，无非就是坐在你面前照着表格问你问题，公事公办的也从不真的关心你的病情原因，他们用权威来定义你的病情，并不给你辩解的机会，倒是护士姐姐真的都挺漂亮的，以前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我很爱听她们八卦。”
季月泠的车上，顾清难得絮絮叨叨的给季月泠讲起了这所精神病院的一切，季月泠今天初见的时刻，神情就冷冰冰的，似乎今天的精神病院之行，又触发了她的某种保护机制。
但她今天穿的确实很青春，宽大的黑色卫衣，紧窄的黑色热裤，将她热裤下修长笔直的双腿曲线尽数展露出来，她还踩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白丝小腿袜包裹她的小腿。
她的小腿纤长，足踝纤细，这样的腿型将白丝小腿袜驾驭的极好，看上去清纯满满，又有一缕涩气的小心机。
此刻的她反倒真的像极了本该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大学生，大概还会是校花女神级别的，顾清全程都在看着前路，偶尔兴致来了就瞄一眼她白嫩修长的大腿，她的能力本就会让她的肌肤变得光滑细腻，宛若涂抹了珍珠粉一般泛光诱人，很养眼。
季月泠听他絮絮叨叨了一路，他说的最多的大概就是点评哪个护士姐姐声音好听，哪个护士姐姐私下其实很拜金，哪个护士姐姐身材很好。如果换个人在季月泠耳边絮絮叨叨说这些，恐怕季月泠早早便生出了将他一脚踹下车的念头，可因为是顾清，意外的，季月泠并没有感觉很烦。
反倒让她心底那些阴霾，似乎悄然被消融了几分。
“说起来，我记得李四不是说你那些朋友都死光光了吗？怎么还活了一个。”
如今俨然一副已经和季月泠混熟的顾清，此刻腿就搭在她车子的前架上，靠着椅子一副慵懒晒太阳的姿态，且他的话语毫无遮拦，似乎完全不在意触及到她内心的伤口。
可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季月泠才能平静的回答，“因为老陶和我玩了一个游戏。”
“游戏？”
“只要我吃下她的肉，他就让她活下去。”季月泠冷声回答。
“好吃吗？”顾清挠了挠头，好奇的问道。
季月泠没有回答，似乎是因为顾清这句话终于触怒了她的底线，她的脸颊冷若冰霜，不再与顾清交谈。
顾清也识趣的没再多说。
此刻他对季月泠没有怜悯，而怜悯也恰好是季月泠最不需要的情绪，那些怜悯只会让她无数次回忆起那个她人生中最无助的时刻，让她的伤口再一次次被揭开，血流如注。
顾清拿出了手机，开始抱着手机和人闲聊起来，也不知道是和鹿芊芊还是谁。
今天阳光盛大，跑车行驶在柏油马路上，城郊外的路边略微荒凉，道路却很宽敞，于是季月泠得以把车开的更快，让副驾驶的顾清脸色有渐渐变得苍白。
似乎这就是她对顾清口无遮拦的报复，顾清马上就在一边不满的吐槽，“慢点，我打字都打不利索了，和人聊天呢……”
季月泠不语，只是一味地加速。
顾清没法继续和人聊天，只好收起手机继续在季月泠耳边唠叨，“那你那朋友怎么住精神病院里？吓疯了？”
季月泠沉默了一下，回答，“嗯。”
“联盟里没人能治？”
“医生说她是精神上的问题，我的能力只能治愈身体，联盟里我想过的方法都尝试过，但都徒劳无功。”
“喔……”顾清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她漂亮吗？”
“我后悔让你和我一起来这里了。”季月泠冷冷的望着前路，“不如我送你回去？”
“别啊，我和这里的护士姐姐们都熟呢，难得和她们叙叙旧。”
季月泠的车最终还是停在了启明市精神病院的停车场里，医院门口的道路也种满了梧桐树，因为两人来的太早，满地的落叶还没能清扫完毕。顾清和她下了车，他看向面前的一栋栋高楼，远处那座病号楼的院墙上有大片大片的爬山虎，如今有的还是枯黄一片，有的却已经长出了绿叶。
季月泠每个月都会来到这里，而因为她的身份，早有专门的主治医师在这里等候。
她那位住在这的朋友，叫做简薇。
简薇的主治医生看上去是一位看上去约莫在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士，一身白色的医生职业装，戴了金丝边的眼镜，长发盘起，面容姣好。
“季小姐。”身着白衣的女医生接引了季月泠，轻声说，“简薇最近的病情有很大好转，如今已经不再会像刚入院那时，时不时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了。最近也终于能吃一些肉类的食物，气色也好了很多，相信您看到她的时候，也会开心起来的。”
“咦，那是加大药量了？”顾清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女医生随即转过头来，只是看见顾清的一刹那，她的眸子露出一丝意外，“小顾？”
“林医生。”顾清打了个招呼，只是语气有些敷衍。
“你怎么在这？”林医生似是有些诧异，温和问道。
“新认识的朋友，刚好陪她一起回来看看。”顾清随口回答，“你们不用管我，我想到处逛逛。”
“你别又干扰我的病人就好。”说到这，林医生的语气又稍稍严肃了几分，却又透出一丝无可奈何。
“我不是把好几个都话疗出院了吗？林姐你就是嫌弃我把他们都折腾走了，你这少了不少钱赚，别那么贪心嘛，人家把人送过来的时候都给了不少钱了。”
“你的那套方法并不稳定，病人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身为医生我必须要对病人负责，而不是……”
可惜顾清已经捂住耳朵，表示不听不听，“不和你争，我闲逛去了。”
说罢，顾清很快便走远了，而季月泠则跟在林医生的身边，此刻她的眸子多了几分好奇，“林医生刚才在和他说什么?"
林医生迟疑了一下，缓缓回答，“小顾以前也在这住过一段时间。”
“我知道，他和我说过，那时候他住进来……是因为什么？”
“是一位大人物把他安排进来的，只是说要我们好好照顾，至于他的病情……他其实不像是有病，我们对他的精神评估一直都很正常，最多就是有些边缘型人格障碍，但表现的也不算明显，且他一直在翻阅各种心理书籍积极自愈，除了偶尔调戏一下我们院里的女护士以外，本来一切都好。”
“但自从他翻了一堆有关于精神与心理书籍以后，他开始尝试用书中学来的方法进行实践，试图治疗院里的病人，但来到这所医院里疗养的病人，大多都已经到了必须要吃药控制的地步，许多病人在他的怂恿下停药，导致病情变得更加严重。也有些病人确实因为他的某些方法，精神评估渐渐趋于稳定，得以出院，但他所用的认知疗法是更为偏激的，让病人陷入他构架的逻辑世界里，本质上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在我的感觉里，他并不是真的为这些病人好，反倒像是一个幼稚的孩子，在欺负这些本就与世界脱轨的人，以此来满足他心底某种变态的控制欲，但因为那位大人物的关系，我们无法对他做些什么，只能一遍遍的警告他，后来过了两个月，他似乎玩腻了，就主动离开了这里。”
“他是季小姐的朋友吗？”林医生忽然问。
季月泠迟疑片刻后，轻轻点头。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但我还是希望季小姐能够小心他一下，小顾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聪明到让人艳羡的地步，似乎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聪明，才让他变得奇怪而偏执，季小姐在与他相处时，应该留有一份警惕心理。”
“谢谢，我明白。”季月泠轻声回答，似乎不想再多讨论这个话题，而两人此刻已经来到了一间病房门口。
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那个坐在病床上的女人，此刻正趴在病床上的折叠桌上，在认真的画着画，季月泠透过玻璃望向她的脸颊。她的脸色相较于她上次来，已经好了很多很多，身体也不再是那么病态的瘦弱，而一边的林医生眼神里也有些欣慰，迟疑了片刻以后，她缓缓说道，“再见她一面试试吧，如果她再见到您不再那么歇斯底里，就意味着她的病情已经渐渐稳定了，或许到年中，她就能出院疗养。”
季月泠想要踏入这间病房，可她的脚步却又变得有些沉重。
简薇是她高中时候的闺蜜，是个很爱画画的女孩，性格单纯温柔，她的画总是很有灵气，她们因为都不喜欢太热闹，所以变成了好朋友，可自从那件事以后，两人每一次见面，都以简薇再度开始歇斯底里而告终。
季月泠迟疑了一分钟，终究还是缓缓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
屋内的简薇听到响动，在看清她脸的一刹那，她忽然紧紧蜷缩起了身子，死死的抱住自己的膝盖，声音颤抖，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狰狞，眼眶通红，呼吸无比急促，声音也开始嘶哑起来。
“不要……不要吃我……不要……”
“救救我……季月泠……快吃……快吃……快吃下去……求求你……快吃下去……”
“不要……不要吃我！！不要！！！”
病房里只剩下简薇的哭泣与尖叫声，与那个时候的她一模一样。
季月泠的身躯忽然变得无比僵硬，她仿佛再一次陷入到那一天的场景，她必须挺直脊背，才能从骨髓里榨出一丝力气来，使得她还能站稳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