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日西垂,转眼月升。

经历了白天时被那季博昌那种眼神猛瞧,周璇玑才不愿意出门去饭堂吃晚饭。

打发丫鬟去知会一声自己不舒服,如此便敷衍了过去。

闺房中,一切都被两个丫鬟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还焚上了熏香,确实有大小姐闺房该有的样子。

周璇玑躺在自己的床上,侧着身,静静呆呆的一个人想些有的没的。

未束发髻,一头黑绸似的秀发铺散枕上,一张恬静娇媚的俏脸无表情显得有些呆呆愣愣的。

胸前一对丰硕堆香叠玉的叠堆着,如此个姿势才叫她躺在床上不觉得累赘。

修长丰润的一堆美腿,探出被子来一条,白生生的滑嫩美腿有若软玉,露在锦被之外的玉足亦是精巧尤然,足底白里透红,泛着一抹粉嫩。

又幻想了。

幻象自己撞大运之后,转生成了个奇经异脉的少侠,一路机缘不断,娇妻美妾无数,定国安邦,成了天下人敬仰的大英雄。

幻想了一圈,低头看去,看着衣领里这一对白白嫩嫩规模傲人的东西,便不由得露出个苦笑。

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自己还是耿耿于怀,心内不平。

总觉得这辈子当个女的,实在倒霉。

会被人用那样审视一块珍馐一样的垂涎,这种滋味着实是不好受。

仿佛随着那个世子的死,自己再无当王妃的可能之后,一切的恶意都一下子涌来了。

周璇玑一声轻叹,起来吃饭实在没胃口,起床来写点什么东西也懒得写。

还是翻个身,再幻想点别的东西,迷迷糊糊睡去吧。

如是,玉足美腿缩回被子里,就着床一翻身,又是一番无端的幻想。

此时。

周璇玑正幻想着自己穿越到了年轻皇帝身上,收燕云复河湟纳辽东,万国衣冠拜冕旒。

突兀的,眼前浮现出了一道幽兰色的光屏。

“本官掐指一算。”

“萱姐姐当下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做梦幻想。”

“呵呵,是与不是?”

周璇玑见此,一时间不由得一愣。

先是一喜,这耶律盈看来是忙完他的事情,回复自己了。

旋即便是纳闷,自己在床上躺着幻想做梦,他怎么知道?

他在自己闺房里装监控了?

周璇玑皱了皱眉,旋即回复道

“啧。”

“耶律盈,你他妈到底是倒斗的还是算卦的?”

“这你都……”

很快,耶律盈的回复发了回来,周璇玑隔着光屏,都能想象到耶律盈那张清秀狐相微有笑意的面庞,和那副不紧不慢欠兮兮的语气。

“当大小姐的,没事做出不得门,可不就躺床上做做梦打发长草乏味时间了吗?”

“萱姐姐吃晚饭了吗?”

“一起出来吃个晚饭,顺带跟你说说眼下的第一桩事。”

“我请客。”

“城西,富人区金水街上,天宝楼……”

“对面胡同里有个野摊子,那的素卤面绝了!”

周璇玑看着光屏这些消息,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一笑。

议事再怎么说,也该是找个茶馆包个雅间什么的吧?

哪有一个三品司承和下属聊公务约见路边野摊,俩人一起蹲马路上嗦面的?

不过。

话又说回来。

饭这东西也得分跟谁吃。

跟张夫人季博昌一众人一起吃龙肝凤髓,还真不如跑出去和耶律盈一起蹲马路牙子嗦面来的痛快。

简短的回了句“等我”后,旋即周璇玑一掀被子,起了床。

束发别簪,更衣出门而去。

夜晚。

汴洛城处处灯火通明,比起白天时更显得繁华热闹,处处一片烟火人间,太平景象。

本来在家中各种事情叠在一起心情糟糕,出来走了走,看看贩夫走卒车水马龙,周璇玑的心情也算是好了些。

倒没用轻功飞走屋檐,就是不紧不慢的走在大街上,一路逛逛荡荡的,往城西而去。

待到金水街,四处建筑更为华丽漂亮。

此处,既是富人区,亦是一些高奢场所的所在之处。

大的青楼,扎堆在此,走在路上都能闻到脂粉香味,抬头都能看见灯光下一个个婀娜舞女的影子映在窗上。

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将目光从天上人间,落到市井小巷。

周璇玑便见,自家大人新司承耶律盈依旧一身白衣,正站在一家野摊前,端着面碗,招呼她来。

周璇玑迈步到了且近,面上露出了些笑意,呵呵的调侃着。

“呦,真没想到,您这黑道少爷出身的,还吃这个呢?”

“一勺猪油一瓢热水,放点小咸菜,浇一瓢油泼辣子,看着倒是还行。”

耶律盈嗦着面,吩咐面摊老板下一碗面给周璇玑,旋即对周璇玑应声笑道

“黑道少爷出身怎么就不能站在胡同里嗦面了?”

“萱姐姐随便找地方坐,我这身衣服,便不坐了。”

周璇玑微微点头,知道耶律盈那强迫症的毛病,倘若叫他席地而坐,弄脏了衣服,怕是今天一晚上他都得搞来搞去了。

刚坐下没多久,面便好了,周璇玑接过了面,兀自嗦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耶律盈。

只见,耶律盈腰间多了一件玉器,看起来价值不菲。

这小子,丝毫不懂什么叫财不露白,极其烧包的大喇喇的就把这价值不菲的东西挂在了腰上。

周璇玑看着那玉器,旋即呵呵打趣道

“哟,这两天你小子去哪发财去了?”

“恩?”

“腰上挂着的玉佩,我打眼一看,正经好东西呀。”

“这玉佩的款式,看着是东汉的,保存的好,水头也好。”

“这些天又扛着洛阳铲干你老本行去了?”

“啧,我大赵国真是能人辈出。”

“三品大员会盗墓,盗墓小贼能当官。”

耶律盈闻言,旋即微微摇头,那张狐相面庞笑意淡然,轻笑应道

“萱姐姐,我说了好多次了。”

“我,不是,专业,盗墓的!”

“我只是略懂寻龙分金之道,略懂!”

“至于这玉器嘛……”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和汴洛府府尹包隆星包大人联谊感情。”

“又是喝大酒,又是一块耍钱云云。”

“皇城司又凋敝,汴洛府又那么大,不讨好上司大人,我这个买来的官实在难以开展工作。”

“喏,这玉器,就是这些天喝酒耍钱的战利品。”

“包大人一高兴,随手把他在上一轮牌局上赢来的也不知谁的传家宝送我了。”

周璇玑端着面碗,一番听罢,心内不由得吐槽泛泛。

这包大人自己之前是听过的。

本来是个南方的微末小官,势单力薄斗赃官失势后,巧遇当今圣上受封钦差,拿办赃官下狱大快人心,任汴洛府尹后铁面无私,江湖与庙堂皆有清名。

怎料却是个喜欢喝大酒喜欢赌钱的。

实在是难以评价。

想想包大人,想想赵飞燕。

上司和下属的脾气真的是配套的。

有一边当清官一边当赌圣的上司,有顺手拱个火玩唯恐天下不乱的下属。

这汴洛府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衙门。

吃罢了晚饭。

一前一后的和耶律盈出离了巷子,来到大路上,只见左右处处华丽富贵,处处歌舞升平。

耶律盈随手从他的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枚红色的丹药,两指捏在指尖,随即对周璇玑柔声笑道

“萱姐姐。”

“这个,名唤红孩儿丹,约莫是从去年时候,汴洛城地下开始风靡此物。”

“黑白两道的人,争相抢购,完全供不应求,这东西吃了后能立刻增长功力,和道家玄门那种根本不会对外出售的仙丹一个功效。”

周璇玑听闻,旋即接过了这红孩儿丹左右观瞧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旋即看向耶律盈,好奇道

“所以,这红孩儿丹,就是咱们皇城司要做的第一件事?”

耶律盈点头,旋即负手而行,缓缓道

“不错。”

“这红孩儿丹,其实是炼丹过程中的失败品,它的成品赤血丹,是可以延寿的。”

“事情得从去年冬天开始说起。”

“汴洛城外,定兴县突发瘟疫,闹的人人生疮,烧的意识迷离,病者痛不欲生,但奇怪的是,这些感染者无论怎么病,他就是无法病死,除非是自杀。”

“当地的定兴县令,汴洛城的医官,都去过,全都束手无策,这定兴瘟疫还有一点奇怪的是它不会传播出定兴,外人去定兴也不会染病。”

“又治不了,又不会传播,只能是就此搁置了。”

“在这之后,万佛宝刹的高僧来了,他是张家老祖陛下替僧万佛宝刹方丈法显老禅师的亲传弟子,圆通大和尚。”

“圆通和尚带领僧众,来到了定兴县南的定南镇,重修了定南镇的丰宁寺,修筑的规模奇大,镇人也不解其意。”

“在这之后,圆通和尚开始了救治镇人瘟疫,只消在寺中磕个头,瘟疫就能尽皆消退。”

“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乡的定兴县人都来了,但这时候圆通和尚却改了规矩,非得孩子在寺内出家,瘟疫才能消退。”

“纵使骨肉分离诸多不舍,可谁能耐得住浑身疱疹,高烧迷离,也是没柰何。”

“一个个小孩子被送进寺中,可就是没人见过小孩子们出寺。”

“我手上的,还有黑市的红孩儿丹,都是定兴方向流出来的。”

“所以我怀疑丰宁寺内是有妖器的,僧众正在用孩子炼制丹药。”

“这是其中一件事。”

“定兴县还有另一件事。”

周璇玑听闻,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心内不由得吐槽,小小一个定兴县,怎么这么多事?

她微微点了点头,默默听耶律盈继续说了下去。

“杨将军前些日子来过我家,说张家最近在以“红丸”赠送朝中大员,以此联络官情,除此之外,“红丸”还会流出国境,送到西夏人的手中,与西夏方面交易妖器。”

“红丸,应该就是赤血丹。”

“据杨将军给的消息来说,说西夏人取红丸,出手妖器的地点,也在定兴。”

“但是这消息也就到此为止了,再也没更多详细了。”

“圆通和尚是张家老祖的徒弟,自然是张家的人,红丸和丰宁寺,完全是一回事。”

周璇玑听罢了这些,旋即抬头看向耶律盈,若有所思道

“也就是说,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分成两部分,一个是调查丰宁寺,一个是找到西夏人与和尚交易的证据?”

耶律盈微微点头,应声笑道

“正是如此。”

“萱姐姐,此一去咱们不知要去多久,你做好准备后,我们便一道出发。”

“马匹干粮等等应用之物萱姐姐不必操心,我办即可,届时萱姐姐人来就行。”

“咱们只负责情报收集,证据到手后,大活有汴洛府出手,功劳五五开。”

周璇玑一应,正事即以商定,旋即二人话题便聊到了闲事上。

一边聊着,一边逛游前行。

周璇玑和耶律盈顺着大街逛游着。

突兀的,周璇玑仿佛想到了某事,皱了皱眉,纳闷道

“所以……”

“这些天我留言你不回,你其实是去收集情报,以及做前期准备工作了?”

“抱歉哈,我这还天天催来催去的……”

耶律盈站定回身,一双桃花狐目望着周璇玑,似笑非笑的,并未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话风一转,认真道

“萱姐姐这些天……”

“心里肯定在反复纠结事情吧?”

“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火烧眉毛的事迫在眉睫,萱姐姐这等闺阁小姐,也不可能天天那么焦躁不安的,催促我,问有没有事情做。”

“字里行间的,萱姐姐的不安和焦虑都要溢出来了似的。”

“呼……”

“萱姐姐还请放心。”

“萱姐姐是好人,我那班手下,萱姐姐一个都没忍心下杀手,可见萱姐姐其实是心思良善之人。”

“好人,自会有好报。”

“待到日后,一切都会遂了萱姐姐所愿,拨云见日。”

“还望萱姐姐不必焦虑,不必不安,一切都会好的。”

“我会帮你,你的事不只有自己,你也会帮我,我的事也不会只有我自己。”

“嗯?”

望着眼前灯火阑珊中,光晕模糊里的耶律盈的那副笑颜。

他这是……

在哄我?

呃……

一时间,莫名有些释然,却又有些别扭。

释然,自然是他这番话让自己有种“此道不孤”的踏实感,莫名心安了一些。

别扭,自然是心内那二十多年都没改掉的男性思维在作祟。

耶律盈本来是个没正形的人,突然这么正肃的说这种哄人的话。

虽然自己知道这是善意,但就是觉得……被哄,实在是太别扭了。

一个直男的灵魂,莫名其妙的在最需要被哄的时候,被个时常没正行的年下男大哄了。

别扭,实在是别扭。

简直像是往钢铁直男的海葵里塞快乐球一样的别扭。

周璇玑皱着眉,默然半晌,心思别扭的有些乱。

当她想张口说些什么时。

抬头只见,耶律盈早已离去了,早就消失在灯火阑珊人潮涌动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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