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房中。

一路上压抑胸中恶心怒气的周璇玑便也不忍着了。

左右踢掉了足下的一双绣鞋,白巧红粉的一双玉足裸足踩在地板上。

狠狠一脚,直将地上放着的书堆踢的散落一地。

一张娇媚俏脸,已然是红温,咬牙切齿的,说不出的恶心和愤懑。

丫鬟缤丽夏丽见此,不由得各自一叹。

一个去收拾地上的书,一个拉着周璇玑坐到床上好生安慰。

“哎呀小姐,你就别气了,反正这人待一待就走了,你称病不出不见就是了。”

周璇玑闻声一哼,咬牙切齿道

“恶心……这人……实在是恶心。”

“你刚刚看到他盯着我瞧的眼神没有?”

“真的是……”

“我爹还活着呢,就是不在家出门远游,他就敢这样子。”

“这要是我爹和齐王有朝一日都不在了。”

“他张家里里外外的人,怕不是得把我千刀万剐生吞活剥了。”

“那时候什么光景,我都不敢想!”

安抚周璇玑的夏丽听闻这些,一时不由得低下头,确如周璇玑所言,一旦自家老爷和齐王爷不在了,那和天塌了没区别。

到时候周璇玑跑不了,她们两个丫鬟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怎能叫人不愁?

若说先前,周璇玑想到的只有家产这一回事。

眼下,周璇玑心内的危机感越想越强烈,越琢磨越觉得不安。

之前自己惯性思维之下,还当自己是个男的,隐隐有些侥幸心理,觉着若是一切都不成了,家产被分光了,自己还能留个性命,窝囊来窝囊去,算是赖活着。

可季博昌这事,却给自己提了个醒。

自己不是男人二十多年了,自己一个容貌美艳的女人,自己也是一块人人垂涎等着分食的肥肉。

倘若日后父亲和齐王不在了,届时自己面临的结果比死可怕的多,可不是分光家产自己还能苟活这么简单。

张家不完蛋。

自己就完蛋。

危机感,不安感,紧迫感。

众多复杂的心绪交织在一起,直叫周璇玑愈发的不安。

松软的床,坐在上面好似坐在钉板上一样。

坐不是,站不是,全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她皱了皱眉,心念一动,唤出了磁石的留言功能。

只见,耶律盈回复自己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昨天晚上的

“萱姐再等等”

剩下的,都是自己横催竖催的留言了。

一时,实在烦闷。

挥散了磁石屏幕,遣散了丫鬟出门去。

兀自一人将自己锁在房中,与不安和焦虑为伴,一人独处。

红日西斜。

转眼从上午便到了傍晚。

丫鬟缤丽送来了晚饭,已然心情平复的周璇玑自然没说什么旁的,接过来兀自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便听丫鬟缤丽讲道

“小姐,那个季博昌跟着一起来的,有个晋云的名医。”

“听说前些日子咱们府内“瘟疫”那事之后,他就给张夫人还有几个孩子分别把脉,看有没有余毒残留。”

“小姐,你说……咱这个事不会露馅吧?”

周璇玑正用筷子扒拉着米饭,听了这番话后,一时间不由得一顿。

当下耶律盈忙,没给自己发什么任务,给张家搞不了大事情。

但当下这个境况,给张夫人还有那个季博昌找点别扭,自己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她琢磨了一番,旋即撂下了筷子。

换了身轻便活动的衣服,旋即潜踪而出。

后堂偏房。

窗外。

假山石后,周璇玑小心翼翼的藏匿遁形,静静看着窗内一众人。

窗中偏房内。

一名须发皆白的,晋云口音的老大夫,正在给周府四公子周武轩诊脉。

一番看诊完毕后,皱着一双柳絮一样的白眉,摇头道

“四公子要注意饮食,当下太胖了,心脉受影响,不说节食瘦身,也不能继续再胖了。”

“四公子的气血不畅,心脉承受压力也过大。”

“老夫人,东家。”

“四公子体内无有余毒,就是太胖了,还请老夫人注意四公子的饮食。”

大夫一番话,显然周武轩没当回事,抓起桌上盘中的油炸糕美美的吃了一大口,张夫人也没当回事,点点头此时便过去了。

旋即,这大夫又去诊三公子的脉,刚一搭上,大夫便乐了。

对张夫人和季博昌一拱手,呵呵笑道

“这个,谁都有个年少懵懂的时候,额……”

“老夫话说的委婉些,老夫人和东家应该懂老夫的意思。”

“三公子这年纪初尝此味,难免贪纵,眼下内阳大虚,已然有些伤到身子了。”

“老夫待会写下一个补阳固本,调养身子的药方来,三公子服些日子,便能好了。”

大夫刚要去诊二妹周青璇,这时外面看着的周璇玑心内一动,旋即抬起了手,一道无形气劲飞荡而出,轻飘飘的融进了周青璇的身体之中,搅乱了周青璇本来的脉搏。

大夫手刚一搭上,一张老脸便变颜变色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要知道,中医语焉不详,这是最吓人的。

周青璇也是看的犯怵,连忙追问,大夫一副不敢说的样子,看看内阳大虚的周文轩,又看看周青璇,最后看向张夫人。

张夫人心内也是犯嘀咕,连忙催促道

“老先生,老大夫,我女儿到底怎么了,您直说无妨。”

“有罪过也恕你无罪。”

“说便是了。”

老大夫摇头,看看内阳大虚的周文轩,又看看周青璇,苦道

“二小姐的这是……喜脉!”

张夫人一听,整个人不由得一愣。

喜脉?

而且大夫刚刚目光在文轩和青璇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一时,张夫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愣愣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只觉得难以置信。

周青璇也不傻,一瞬间明白了个中什么意思,当时便是急了,连忙对着那老大夫怒斥了一番。

后者抱拳拱手,赶忙退开了。

眼下这一桩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所有人都是惊愕不已。

唯有季博昌,他先是皱了皱眉,转瞬一笑。

而后,他连忙摆出一副惊愕不已,又惊又怒的摸样,瞪着周青璇,眼里似是能喷出火来一般。

周璇玑在假山之后,偷眼观瞧。

眼见这屋里一众人已经乱起来了,正在激烈的吵嚷呢,她唇角勾起些许笑意,旋即便蹑足潜踪,如是离去了。

说实话,周璇玑很清楚。

这点小手段捉弄人,什么都算不上。

可当下的自己,心内即受危机感的压迫觉得喘不过气,耶律盈那缺德的又好似把自己忘了似的完全不理自己。

如此弄些小手段无端生个事,多少也能舒缓些许心里的压力。

周璇玑如是想着,回转房去。

偏房中。

此时正乱。

周青璇冤枉不已的解释不断,智商抱歉的周文轩稀里糊涂的跟着姐姐跪在一处,张氏夫人又怒又恨的骂着周青璇,恨不得上来打她两巴掌。

一家人,此时怎一个其乐融融了得。

此时。

季博昌却抬手做了个静一静的手势,旋即道

“行了行了,表妹,别骂青璇了,人家孩子是冤枉的。”

“什么喜脉不喜脉的。”

“是刚刚,璇玑那丫头,躲在后面假山处,内气外放,故意整的青璇。”

季博昌一言,青璇和张夫人各自一愣。

青璇皱着眉,难以置信道

“内气外放?”

“娘舅你是说,我大姐会武功?她那个温吞样子,会武功?”

季博昌笑着点头,应声道

“不但会,而且还有所小成。”

“娘舅我不瞒你。”

“为舅年轻时,曾在张家老祖做方丈的万佛宝刹,修习过一段时间,也算是有所小成。”

“进来时,我就注意到了周璇玑身怀武功,我故而掩藏了自己的内力,装作不会武。”

“呵呵……”

“想必,这周璇玑也是个在家闲不住的主。”

“身怀武功,必定经常溜出家去乱晃,在江湖上逛游成乐。”

听闻此言,周青璇不由得面露恶色,哼哼道

“溜出去逛游江湖?”

“什么逛游江湖,她在外面指定不知道有多少个相好的男人。”

“表面上温文尔雅的样子,实际上不止多少男人骑过跨过的浪荡银妇。”

张氏夫人听闻,哼哼一声,随即阴沉着脸,对青璇言道

“她会武功,经常溜出去这事,今日幸得博昌点破告知。”

“好,好啊。”

“等到老爷回来,我添油加醋的一告发,有她苦头吃的!”

季博昌摆了摆手,旋即看着张氏夫人和周青璇,笑着摇头道

“告诉我妹夫?”

“这有什么用?”

“他最宠周璇玑,哪怕他知道周璇玑不守妇道经常出门乱晃,也不会怎样。”

“轻描淡写的罚点零花,关禁闭在房中几天,顶多也就是如此了吧?”

“这么轻的处罚。”

“这有什么意义呢?”

周青璇顺着季博昌所言,随之思索,应声点点头,而后抬头看向季博昌,好奇道

“那依照娘舅所言。”

“该怎么办是好?”

季博昌笑着饮了口茶水,撂下茶盏,面上露出些狠辣之色,呵呵道

“呵呵……”

“她不是喜欢偷溜出去,闯荡江湖玩吗?”

“江湖上,遇见一伙恶人,也是正常的吧?”

“这要是……”

“她一个“不慎”遭恶人所害,被擒获掳走,一大帮一大伙的男人轮流的亵玩。”

“最终将一丝不挂狼狈不堪的她,扔回周家院内。”

“她估计八成也被玩疯了,我那可怜的妹夫回来一看亲生女儿这幅样子,没准会气的急的直接一命呜呼,就此仙去了。”

“呵呵呵呵……”

周青璇听罢这些,当即面露大喜之色,连连点头。

“好!如此再好不过了!”

“我倒要看看,她赤条遍身,满身秽物,痴傻乱跑的摸样!”

相比较畅快大喜的周青璇,张氏夫人则显得有些不高兴。

她没抬眼皮,哼哼一声,随口道

“一大帮一大伙的男人轮流亵玩?”

“这一大帮一大伙里,不会有表哥您这一位吧?”

季博昌呵呵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摇头笑道

“那这……”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对不对?呵呵呵……”

如此这般。

一屋人畅谈着此一条毒计。

在卧室内对镜发呆的周璇玑全然不知。

她的头上,已然悬了一把利剑,亟待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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