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两只青瓷小碗……还有碗沿地些许残留……
嗯？
等一下。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那凉亭里放着的是两只小碗。
“陆！尘！”
沈玥齿间迸出那个令她牙根痒痒的名字——不是说这家伙只是去送鱼汤的吗，怎么还搁这儿喝上了！
她忽地转身折返，向着裴云曦的庭院走去，走着走着就加快了脚步，然后又变成了飞奔。
这人，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沈玥的心里现在很抓狂，也很暴躁，眼前仿佛能看到陆尘和裴云曦两人坐在凉亭里，温馨地品尝着鱼汤的画面。
……按理说她不应该这么恼火才对，那不过是一份鱼汤罢了，想吃鱼可以再钓，想喝汤可以再熬不是么。
是因为他和裴云曦在一起的原因吗？好像也不是，那家伙都和云曦那样过了，大家明明已经当做那只是个意外不再提及。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沈玥突然感觉心口有些堵，她只要再转过最后一个弯就能看到裴云曦的院门，可是她突然又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会看到陆尘从那个门里出来，担心云曦会微笑着和他告别……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少女轻咬着唇，脚步逐渐放慢，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缓缓包裹了她。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是自己多心了才对，是自己太敏感了才对，是自己害怕失去她才对……那天的灵蛇峰是一场意外。
只是一场……意外……
少女的眼睫慢慢低垂下来。
如果自己的猜测对了怎么办……如果他真的和云曦微笑着告别，甚至做些更为亲密的事情怎么办……灵蛇峰那时是意外，难道以后还会有意外吗？
——既然你笃定裴云曦心里有你，那我和她就是再来十次几十次上百次，不还是一样吗？你现在之所以会问我，不就因为你害怕，对自己没有信心么？
还真被陆尘说中了。
她就是害怕。
沈玥不是没思考过，裴云曦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欢，或者说她自己也很难弄明白，到底什么样的行为才算做喜欢。
是吻吗，是赠送礼物吗，是为了保护她让她尽量与别人少接触吗，是无时不刻的缠着她与她黏在一起吗，是和她坦诚相对，抱着她一起睡觉吗……
是和她一起修炼吗，是与她一起练剑吗，是一同进入秘境吗，是……是给少女脚踝绑上足铃吗……是偷偷给她的身上种下自己的灵魂印记吗……
沈玥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很讨厌，她明明平日里都不会想这些事情的，明明早就对此习以为常的。
所以，自己对裴云曦是喜欢么……裴云曦对自己是喜欢么。
少女喉咙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把她的力气一丝丝的从身体中抽离，她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放在心口，听着自己开始变得急促的呼吸与心跳。
……
“好啦，阿玥已经走了，快出来吧。”
裴云曦似笑非笑地叩着石案，对躲在房门后的陆尘说道。
“这情形活像是被正房捉奸……”陆尘嘟嘟囔囔的说着，“沈修士就好像戏本子里面的倒霉丈夫，来抓偷情的我俩。”
“是吗，难道不是你自己手忙脚乱的非要躲起来么？”
“我那不是怕她误会……毕竟之前还要拿雪吻扎我呢。”
“明明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不敢坦荡地面对阿玥。”
“有鬼？我心里能有什么鬼。”
“那你跑什么？按你说难道不是应该大大方方的让阿玥进来，然后去房间里拿个小碗，我们三人一起品尝佳肴才对么？”
陆尘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无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听见敲门声就一溜烟地跑了，或许裴云曦说的没错，他心里的确觉得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沈玥。
呸呸呸，什么对得起对不起，我陆小尘明明问心无愧好吧？
“那……那我改天再来看看你的情况吧。”陆尘温柔地说着，把石案上的小碗收回食盒，“这几天要多注意休息，切记不要劳累……就算是练剑也要适可而止。”
“嗯呐。”裴云曦轻轻地回应着，“你要不要从侧门出去？”
“别吧……那样可就真成偷情的了。”
陆尘干脆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说不定阿玥现在就在正门口等着你呢。”裴云曦靠在亭柱上，戏谑地看着他，“她经常那样哦。”
少年闻言感觉后背一阵恶寒，在进行了片刻的思索后，选择走了侧门。
“……话又说回来，要是她在侧巷候着呢？”
陆尘搭在门环上的手僵硬在那里，他苦着脸转过身，对裴云曦说道：
“姐姐，你到底要闹哪样啊，你不会是在故意捉弄我吧？”
少女耸耸肩，故意转过脸去不作回答，陆尘见状把心一横，闭眼推开了侧门……
好消息是第一眼并没有发现沈玥，坏消息是前方的巷子口，有个朦胧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微微发抖。
陆尘将食盒收进储物戒指，轻轻的走了过去。
他越是接近，就越是感觉这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陆尘心底升起，他感觉自己当初似乎应该转身跑路才对。
陆尘猜的没错，那的确是沈玥。
“你蹲在这儿干啥。”
“不要你管。”
……
二人并排在长廊里磨蹭，沈玥的表情有些僵硬，她眼神躲闪，还刻意与陆尘保持着大约一个身位的距离。
“所以，你蹲在那儿干嘛呢？”陆尘疑惑地问到。
“不要你管。”沈玥不想和他说话了，因为心里有气。
不管是在气自己，还是气别人。
“不说算了。”陆尘撇撇嘴，“你的鱼汤我还给你留着呢，看你最近比较忙，还是要注意休息，按时吃饭。”
“不要你管。”
“你是复读机吗……”
“那是什么东西？”
“你就当是能录下你的声音然后无限循环播放的玩意儿。”
“那不是留影石么？”
沈玥气鼓鼓的模样让陆尘想起了春天河里钓起的白色河豚，捏一捏肚皮就会鼓胀起来，像是在发出无言的抗议。
“好啦好啦，好端端的生什么气。”他转过身，往沈玥的手里塞了一把大白兔奶糖，“下次给你弄些别的好吃的。”
暮色将两道影子拉长在游廊，踏过地上斑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