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吗?

怕。

屈辱吗?

当然屈辱。

就算是个男的,被人要求把衣服给脱了,也很难不会产生羞耻心理,更别提现在自己是个女的。

要是能坦然脱掉,那多半是暴露狂。

作为温文尔雅的京城美少年,堂堂护国公养子,不可一世的捉妖师,怎么能被人逼着把衣服脱了呢?

而且,还是在自己外甥女面前…

这这这,不对吧!

“我…”

易钰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就感受到那木鞭的尖端被抵在自己的腹上,本就坐在椅上的她,无力地接受着越发贴近自己的少女的压迫。

她能确认,闫玉竹一条腿已经跪在了她的双腿之上,而被捏住下巴的她无法用眼睛去确认究竟,若非看清了少女手中确实是一把木鞭,她毫不怀疑,自己会认为闫玉竹正拿未出鞘的匕首抵着她。

重重地咽了口口水。

拒绝的声音无法发出,只得被迫与之对视。

易钰不禁在想,自己照顾闫玉竹这么多年,究竟有没有看清这丫头的本性。

难道是身为舅舅的滤镜,让她忽视了闫玉竹自身缺乏父爱母爱后,酝酿出来的潜藏在心灵深处的阴狠吗?

还是说,这丫头有着无人能比的演技,只把自己的温柔和乖巧全展现给了她这个舅舅…

【姐姐…我究竟,该怎么做…】

心情的复杂,姿势的古怪,气势的压迫。

眼前朦胧地出现了卫梦那张姣好的,写满温柔的脸。

这让她无数梦中会时不时想起的女子,似乎就如她名字一样,护卫着她的梦,护卫着她心灵的枷锁。

情绪的锁链出现裂痕。

易钰不知这究竟算是什么,她只觉得自己鼻尖微微泛酸。

朦胧的感受越发清晰,委屈、苦痛、后悔、淡淡的绝望以及对闫玉竹坚定的爱护,复杂的情绪混合调味,遮住视线的终于不再是精神的恍惚,而是泪腺分泌形成的水雾。

一掐便能出水的江南美人,闫玉竹自然是没见过,就连自认阅女无数的苏媚儿,都被已然眼眶泛红的女子姿态给看得一愣。

【人间尤物…这…】

狐狸的惊叹,亦然是闫玉竹心中的想法,这世间怎能有如此娇嫩的女子,柔弱可欺,不过稍稍加重了指尖的力道,便能见着让人不由心生爱怜的柔美。

【她要落妾身手里,妾身能让她哭一辈子。】

苏媚儿的啧啧称奇使得闫玉竹缓缓回过神,易钰真有那么讨厌吗?

她心底从没有真觉着一切的错该怪在这个女的身上,如今的气氛,也只是自己想得到却得不到之人,成为眼前这女子的未婚夫,可易钰却不能表现得自信、强硬地面对自己,让她甚是愤懑而已。

舅舅是这天底下于她而言最优秀、最俊俏的人,与之相配的,那也应当是女中豪杰,至少能够骄傲地说:

“是啊,他喜欢的是我不是你。”

结果,得到他的爱却是眼前这么个软软弱弱的家伙。

易钰这怯懦的性子,不像是单纯的表演,带给闫玉竹的怒意却比一切的挑衅都要强烈。

这种没来由的滋味很难受,少女不知这究竟是什么,但现在也没必要知道这是什么。

心中的情绪总要有发泄的地方,既然易钰愿意表现得服从,那她就愿意把自己的不满和嫉恨倾泻在她身上。

是啊,有什么比让她得到卫因这么一疼爱自己的人,又不给她公平地得到他爱的机会,还把这世间罕见的美人送来,成为让她消去和他在一起的念头的阻碍,更让她痛苦的呢。

【竹儿已经回不去了,舅舅,要是你真的不在了,需要竹儿送她去见你吗?】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便被自己立即否定。

【那这样太便宜她了,舅舅,竹儿是个坏姑娘,只想独自拥有你呢,尽管一直说着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够了,可是呢,我想着的却是只有我能陪在你身边啊…】

易钰泪眼婆娑惹人怜惜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能换来闫玉竹的心软。

“你委屈?”

少女仍旧冰冷的嗓音,刺激着易钰,控制不住情绪的激荡的她,清晰地感受到那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下,略过两鬓,留下一道浅浅的泪痕,被室内缓缓流动的风,带起微凉的滋味。

心中的酸楚随之变得躁动。

她本不爱哭,可身子完全不受控制。

“我…我没有…对不起,我…我…”

语无伦次。

她什么也不能说,闫玉竹就是在对她无理取闹,可她除了接受外别无选择。

她是这个世界的顺从者,反抗的念头总是在权衡利弊中被碾碎,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果然,是个失败者。】

心中,被这想法给填充。

曾经想要守护的人,那抹被她视若珍宝的白月光,因为礼法无法嫁给自己,而让别人娶走,又早早病逝。

如今想要爱护之人,这让她作为今后活下去理由的少女,又想要违背礼法来嫁给自己,还险些失了性命。

两个人她没一个能守护住,两个心愿她没一个能实现。

【我…什么,都做不到…】

绝望的念头,在繁复的情绪激荡下终于出现,来到异世界三十来年顺风顺水,而没有体味过的无力和孤独,以及浓浓的挫败感,此刻如潮水般崩塌。

糟糕的中年人,可悲的中年人,自己想做的事一事无成的中年人。

啪嗒。

无力的少女跪坐在地上,她抱着自己想要守护之人的腿。

“只要…”

她抽噎着。

发觉,自己确实只有一个还能算是动力的念头。

那就是,让眼前的少女,不再捆缚于那死去的卫因身上,挣脱那糟糕可悲的命运的枷锁。

能够在余生中继续有着灿烂的笑。

“你能原谅我…”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哽咽的声音,让闫玉竹都不由动容,脸上的冰霜逐渐消融,眼中闪过些许复杂。

“我什么都愿意做的,真的。”

这不是对闫玉竹说的话,而是对自己做出的决定。

她知道自己并不欠闫玉竹什么,只是觉得人生骤然间变得逼仄而有些悲凉。

“要我脱,是吗?”

她的手,放到了胸口之上,试图以此来平复苦涩的心,随后,为表明自己所言非虚,易钰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带子。

“我脱,我脱就是了…”

说着,带子便被解开。

宽松的衣袍散开,落下。

浓浓的破碎、脆弱,以及随之展露的柔媚,毫不遮掩地展露出来。

【你怎么忍心的!】

苏媚儿看到易钰那番模样,明明身为蛊惑人心的九尾妖狐,也乱了心神,反倒开始指责某个狠心的坏女人。

【我什么都没做吧!还没开始说狠话,她就不能反驳我一下嘛?明明做错事的是我啊,这家伙…可恶,可恶,可恶!】

闫玉竹都要因为易钰这表现,以为自己就是话本子里那种咄咄逼人的恶毒大小姐了。

虽说她很有当那种人物的打算,但眼前人的表现,完全没给她当那种人的快乐。

反倒给自己制造了浓浓的罪恶感。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滋味很是难受,她正想咬牙狠下心去指责易钰矫揉造作,却见到了那绝美女子褪下外衣后半遮半露的诱人姿态,身子顿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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