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杨宇庆自己都有些诧异。
喉咙处被锐物抵着的感觉可做不了假,听着充斥耳畔的窃窃私语,他只感觉一道热流直冲头顶,弄得脑中嗡嗡作响。
“谢谢……杨修士愿意自限修为与在下论剑。”
陆尘反手收剑,顺势将杨宇庆拽起,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显从容又不失礼节。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咬着牙,低头看着手中的木剑,“你身上明明连灵力波动都没有……”
陆尘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用不着说那般话来羞辱我。”
杨宇庆喉结滚动,握着木剑的指节泛出青白,“我有没有限制修为心里有数,你……我们再来一次。”
陆尘见状有些讶异,他转头看了眼沈玥,发现后者也是一脸的错愕。
“只是论剑罢了,输赢又不重要。”
“我们再来一次。”
“杨修士若是真这么想赢,那你就当我认输了吧。”
陆尘说着,后退半步向杨宇庆欠了欠身,他一般不和上头的人论剑。
“我说了,我们再来一次。”杨宇庆快步上前,拦住了陆尘,“我不需要你给我找台阶。”
见他实在不死心,陆尘便微笑着答应了。
“那就再来一次。”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还是那般慵懒地提着剑,还是静静地等着杨宇庆出招的模样。
杨宇庆摈弃心中杂念,他调整呼吸,手中剑刃翻转,重新用灵识锁定陆尘的气机,关注着他身上任何细微的动静。
偌大论剑台倏然静若寒潭,围观者都知道这次杨宇庆要动真格了。
从他的身上缓缓逸散出肃杀的压力,距离论剑台稍近的弟子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生怕台上这两人一个不注意波及到自己。
刹那间,杨宇庆的身躯化作残影猛地冲向陆尘,只是这一次他先用灵力幻化出虚影正面佯攻,而自己却划了一个小小的弧线,从侧面攻向陆尘侧翼。
木剑划破空气带起阵阵气浪,这一剑就算陆尘能够硬接,他手里的木剑也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崩碎。
杨宇庆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将陆尘扫出论剑台的画面,他嘴角微微扬起,手中的木剑又快了几分。
然而陆尘只是垂手将木剑指向地随意地划了几下,顷刻间以他为中心散出点滴灵力辉光,而身如残影的杨宇庆却骤然感觉到一阵不可抵挡的压力倾轧在自己身上。
那股压力硬生生将他从中间逼停,半跪在地上,由动瞬间及静的强烈惯性使得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拧在了一起。
而陆尘只是微笑着站在那里,握剑的手微微提起,轻描淡写地点在他的肩井穴之上。
——镇山河,很神奇吧?
“承让。”
还是一模一样的结局,只是这一次杨宇庆有些抓狂,他从地上站起,顾不得衣衫凌乱,再次拿着剑指向陆尘。
但是却迟迟没有开口。
“你与我对一剑。”
杨宇庆的眼白有着点点血丝,不知道是因为怒火攻心还是因为刚才受了暗伤,陆尘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他,转身弯腰将木剑放下。
“已经够了。”
杨宇庆看样子已经上头,再打下去不定出什么麻烦呢。
然而杨宇庆似乎并不这么想,在陆尘转身迈步时再次出击,手中木剑直指对方后心,陆尘脚尖用力侧身堪堪避过,右手成拳击中杨宇庆腹部,左手抓住手腕用力一扭,夺下手中木剑后顺势将其拽向地面,反手将木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杨修士,这场论剑我已经赢了,再继续下去毫无意义。”他在杨宇庆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陆尘本来不愿意把场面弄这么难看,树大招风的道理他当然明白,只是这家伙上头之后步步紧逼,他实在没有办法。
“谢谢杨师兄自限修为留手,多谢多谢。”
陆尘说的很大声,然后跳下论剑台向杨宇庆行了个礼,他知道腹部那一拳能让杨宇庆几分钟说不出话,这样就够了。
他逆着前去扶起杨宇庆的人流来到沈玥身边,抓着还有些恍惚地她一溜烟的钻出了包围。
……
两人来到一处凉亭,沈玥伸出皓白小臂支着下颌,歪头看他的眼睛。
“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那么做到的呗……”陆尘敷衍地说着。
“你觉得我会信吗?”少女笑而不语。
“非要说的话……是他自己托大轻敌,再加上我有心算无心,他上头了之后连基本判断都失去了,自然打不过我。”
“就这些?”
“就这些。”
“我看你最后那一拳的动作蛮流畅的,你还炼过体?”
“炼啥体啊炼体,在被师尊捡回去之前,天天在街头巷口打架练得,上不得台面。”
“还有呢?”
“还有啥,该说的不都说了?”
“那个让杨宇庆停下来的那个,你还没说呢。”
“哦那个啊……那个是秘密。”陆尘轻松又自然的回答着。
“你说不说?”沈玥扯住他的衣袖,皱起了细长的眉毛。
“那是太虚谷的秘法,告诉你我师尊非杀了我不可。”陆尘苦着脸说道。
“你就是不想告诉我,故意堵我的嘴。”沈玥还是揪着他不放手,“要不然你告诉我,我满足你一个要求怎么样?”
“不要不要,我现在腰酸背痛,只想回去睡觉。”
“陆尘!”沈玥插着腰,对他怒目而视。
“好姐姐你又是何必折磨我呢?下次,下次我一定告诉你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又困又乏。”
少女伸出粉嫩的小舌舔了舔香软的嘴唇,她狐疑地端详着陆尘的脸,似是想要从中找出什么破绽出来。
“你说不说?”
“不是我有啥可说的啊,该说的不是都说了吗——”
“装。”
“我真没什么可说的。”
“继续装。”
“你要是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既然如此……”沈玥从石凳上站起来,“……我就得把我心悦太虚谷一位名叫陆尘的修士的事情说出去了。”
陆尘有些无语。
“你认真的?”
“你可以试试。”
果然,女人确实不讲道理。
“那我说了你要是不信怎么办。”
“你先告诉我再说,信与不信我自有考量。”
陆尘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是问雪崖山洞岩壁上的剑诀。”
“啊?”沈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和你准备用雪吻扎我没扎成的那次一样。”
“哦……”
沈玥这才想起,自己当初把陆尘扔在山洞里被他激的发怒时,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真的?”
“说真的你又不信,说假的你又要威胁我,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沈玥抿着嘴,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你用那个……对我试试?”
“哈?”陆尘满脑子问号,他怀疑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真没骗你,我现在浑身都疼,就想回去洗个澡躺平。”
这一点陆尘倒是没说谎,虽然杨宇庆那人确实水分有些大,但催动“镇山河”的灵识消耗可是实打实的。
他的眼皮真的有些沉重。
……
在返回问雪崖的路上,陆尘没有说话,他的下颌一直在沈玥肩头来回晃荡,弄得她害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把这家伙从雪吻上甩下去。
“喂,醒一醒,到了。”
沈玥感觉到肩头传来的重量,她侧过脸,少年眼睫微颤,像是在打瞌睡,嘴唇微抿,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嗯?我在想什么?
她扶着陆尘,一步一步的走进山洞,把他放在暖玉塌上。
洞顶倒挂地冰棱倒映着幽兰的光,沈玥走到岩壁旁,仔细观察着铭刻其上的剑痕。
这东西,真有那么厉害?
她记得师尊慕清岚说过,先前那位陆小仙尊剑意之凌厉世上无出其右,在无妄海一战前留下了数道剑诀以供后人参悟,这问雪崖就是其中之一。
陆小仙尊陨落之后不久,剑鼎堡便分崩离析,是慕清岚重新聚集人手,在剑鼎堡的基础上创立了沧悯剑宗,并使其发展成为北境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只可惜陆小仙尊留下的剑诀的确有些晦涩难懂,即便是慕清岚自己也只能用处七成威力的“镇山河”,至于其他足以移山填海的剑诀,差的还很远。
这件事一直是慕清岚心中的执念,她痛恨自己平日里的怠惰,痛恨自己那天没有与陆尘一同前往无妄海,痛恨自己为什么连师兄留下的一道剑诀都无法完全掌握,痛恨自己的……无能……
执念堆积,终成高塔。
……
沈玥离开的时候,还相当贴心的为陆尘盖上了小被。
待到少女走远,陆尘才从暖玉塌上直起身来,活动下有些酸痛的脖子。
不得不说弹反就是好用,他一开始只是想在杨宇庆身上测试一下,却没想到最后的效果完全超出预期。
但限制也显而易见——若不是杨宇庆死要面子不用自己的灵剑来和陆尘动手,那他是万万不可能用木剑玩花活儿的。
外面暮色渐浓,陆尘煮了壶茶来到崖边石桌,又拿出先前炒好的麻辣兔兔。
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确实不太方便,要办那莲天魔宗的老登,还是得取回属于自己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