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穿透树冠裂隙，在土地上织就支离破碎的光斑。
两人背靠着一棵布满苔藓巨大的古树稍作歇息，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松脂与铁锈的气息，在她们二人之间游走。
艾莉莎反握匕首削断腿甲上的藤蔓，寒光闪过处，暗绿色汁液溅上她苍白的下颌。
沾满枯叶的长发随着甩头的动作扬起细碎银光，突然，她将腰间褪色的老旧水囊抛向同伴。
“擦擦脸。” 金属护腕与匕首相撞发出清响，艾莉莎别过脸擦拭刀口，“你现在像只滚进煤灰的鸽子。”
奥菲莉娅接过水囊，倒出里面的水，轻轻擦拭着脸颊和手臂上的污渍。
清水汩汩流过她沾染血污的脸颊，化为暗红的水珠滴落在泥土中，留下点点印痕。
机械重复的擦拭动作中，记忆如荆棘刺破意识——那些从指缝溢出的黑雾缠绕剑刃的模样，以及灵魂深处震颤的共鸣。
她回想起刚才战斗中的一幕幕，尤其是那股从体内涌出的黑暗力量。
那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却又让她感到恐惧。
“你还好吗？”
艾莉莎侧首时，月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惯常冷冽的声线里，一丝关切如同冰层下的气泡一样转瞬即逝。
“我……没事。” 奥菲莉娅的应答声轻得像片羽毛，尾音却悬在空中，似乎带着一丝犹豫。
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那股属于巫妖的力量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但同时也让她心生不安。
“你在想什么？”
艾莉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奥菲莉娅抬起头，看向艾莉莎那双冰冷的眼眸。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未出口的话语化作白雾消散时，某种细密的碎裂声突然刺穿林间的寂静，从森林最稠密的阴影深处渗出。
“二位感觉如何啊？”
裹着月晕的灰袍从树影中浮现，赛琳娜的声音带着夜露的凉意。
灰袍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骨瓷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憋屈极了！主人！”
听到她的声音后，艾莉莎瞬间绷直脊背，深色长发随着甩头的动作扬起，如同一只炸毛的黑猫：“简直糟透了！要是能用魔法的话，那些审判官早就......”
赛琳娜看着艾莉莎那不服气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她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奥菲莉娅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灰雾从肩膀处流入奥菲莉娅的体内，迅速修复着她身上的伤势。
“谢谢……”奥菲莉娅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
赛琳娜没有回应她的道谢，而是转头看向艾莉莎：“你还需要更多的锻炼，不能过于依赖魔法。”
“刚才的战斗中，你的表现可不够看。”
艾莉莎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她并没有反驳。
她知道赛琳娜说得对，自己在没有魔法加持的情况下，确实显得有些狼狈。
赛琳娜的指尖在月光下凝成半透明的青白色，她忽然倾身，骨瓷面具几乎要贴上少女渗着冷汗的鼻尖。
她凑近奥菲莉娅耳畔，轻声问道：“小猫咪第一次张开爪子的感觉如何？”
这还是奥菲莉娅重生为巫妖后第一次主动使用她的属于亡灵的那部分力量。
奥菲莉娅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那股力量确实让她感到强大，但同时也让她感到不安。
她害怕自己会逐渐迷失在那股力量中，最终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我……不知道。” 她垂落的金发在夜风中绞成乱麻，仿佛连发丝都在抗拒这个答案。
赛琳娜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动作中带着一丝难得的温柔：“没关系，你迟早会得到答案的。”
“我刚捡到艾莉莎的时候，”灰袍下传来布料摩挲的沙沙声，赛琳娜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旁的艾莉莎，“她当时甚至连匕首都握不稳，现在却能在一群圣骑士之间游刃有余的穿梭了。”
不远处正在擦拭匕首的艾莉莎突然呛咳起来，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色：“那、那可是您非要逼我用木剑练习的成果！”
奥菲莉娅抬起头，看向赛琳娜的眼神有些意外。
她突然发现，也许赛琳娜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冷酷无情。
但隔着面具，她看不到现在对方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来看自己的。
“还要继续前进吗？”赛琳娜突然问道。
而奥菲莉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必须去——我相信大圣女阁下能救回我。”
赛琳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听你的，希望大圣女阁下能如你所愿。”
短暂的休息后，三人重新踏上了前往圣都的旅途。
森林中的空气清新而湿润，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鸟鸣声。
赛琳娜走在中间，艾莉莎和奥菲莉娅分别走在她的两侧。
三人之间的气氛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但依旧带着一丝微妙。
忽然，奥菲莉娅碾碎半片枯叶，破碎声里混着她迟疑的尾音：
“那些兽人……他们最后会怎样？”
她想起了她不惜动用巫妖力量的原因，但因为审判官的缘故，或许……她们并没有帮上多大的忙。
审判官手中的圣火与兽人孩童绝望的眼神在记忆里反复交叠，至今还在停留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赛琳娜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不用担心，有人会妥善安置他们。”
奥菲莉娅看着赛琳娜那平淡的模样，不知为何，她也稍微安心了几分。
就在这时，艾莉莎突然驻足，腰间的水囊发出沉闷的声响：“呃，主人，其实我们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他手里——”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赛琳娜抬手便打断了她：
“我知道，那家伙……算是助力者吧。”
“兽人就交给他们吧，不必担心。”
“哦，好吧……”
艾莉莎原本打算向赛琳娜汇报生命誓约之杖的事情，但看到自家主人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
回想起当时阿兹莫所说的话，可能对于主人来说，那件圣物并不是什么值得费心的事情。
“抓紧时间，我们要赶快抵达圣都。”
地平线处的朝阳穿过云层，赛琳娜瞳孔里映着那抹清晨特有的鎏金光晕，“我也想看看……大圣女阁下究竟是否拥有能将亡灵重新转化为人类的力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