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下摆扫过潮湿的苔藓，她蹲下来戳了戳歪斜的十字架，骨瓷面具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这个墓志铭真没品味。”她对着爬满青苔的石碑咂舌，“‘安息于此的忠诚骑士’——还不如往上刻个防御符文。”
她将手掌按在斑驳的墓碑上，灰雾从她指缝间渗出，像活物般钻进泥土。
“起。”
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随着她轻声低语，数十具骸骨破土而出，空洞的眼眶里亮起幽蓝魂火。
这些新生的骷髅兵整齐划一地转向赛琳娜，下颌骨开合发出咔嗒声响，其中一具还挂着腐烂的绶带。
赛琳娜的指尖拂过骷髅兵森白的肩胛骨，骨瓷面具下传来轻笑：“嗯……不愧是圣骑士的尸体，这些骸骨兵的强度居然能摸到三十级门槛。”
猩红纹路在她瞳孔深处流转，透过洞察之眸的视界，每具骷髅头顶都悬浮着半透明的数字。
这些骸骨兵的强度在低阶亡灵里绝对算得上尖子生——要知道那些趾高气昂的审判官，数值也不过在五十五级上下打转。
当然，这些数字不过是她眼中流转的数据，现实世界里可没有谁头顶会顶着等级标识。
非要扯上等级概念的话，魔法师们倒是用阶位来划分实力，通常根据魔力储量与能施展的顶级魔法来评定。
只是恐怕没人会相信，此刻蹲在坟堆里戳骷髅玩的灰袍少女，随手就能用出禁咒级的魔法。
不过迄今为止，她还没见过比自己等级更高的存在——毕竟这位亡灵主宰的头顶，可是明晃晃挂着三位数的等级呢。
顺便一提，她本人是一百五十级。
而曾经人类最顶尖的魔法师阿尔勒——如果不算重生前的他自己的话——直到死为止，也不过才堪堪摸到了八十级，甚至还不如完全状态下的艾莉莎。
“不过数量还是太少了。”
赛琳娜皱眉踢开脚边的碎石，正要走向墓园深处，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灌木丛中钻出个浑身是伤的兽人，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墓园格外清晰。
当他抬头露出青灰色的瞳孔时，赛琳娜突然嗤笑出声：“阿兹莫，你的变形术也太拙略了。”
兽人壮硕的身躯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坍缩，黑发管家的身影从扭曲的光线中浮现。
阿兹莫屈膝时，沾满尘土的管家服下摆在地面拖出一道弧痕：“不愧是赛琳娜大人，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慧眼。”
“说吧，你又有什么奇妙的新点子了？”
赛琳娜指尖缠绕起耳边的秀发，回想起自己在街道中感受到的气息，她大概已经能猜到兽人越狱这件事和阿兹莫有关系了。
“属下发现了有趣的新玩具。”阿兹莫单膝点地时，一枚银质怀表从口袋滑落，其表面刻着一杆代表平衡的天秤。
“黎明之眼——主张亚人该和人类平起平坐的过家家团体。”
“以及……教国通过贩卖各种被冠以异端之名的亚人从而获利的非法贸易——您要看看大主教阁下亲笔签名的价目表吗？”
“停。”
赛琳娜在听到阿兹莫的话后，脸上少有的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我不想参与政治游戏。”
每当这种涉及权谋的话题出现，赛琳娜就会联想到自己生前的那些光荣事迹——自己就是一个臭研究魔法的，哪懂那些贵族之间阴谋诡计。
那些弯弯绕绕的政治游戏简直比解构禁咒魔法还要麻烦。
“当然，赛琳娜大人，属下自然知道。”
阿兹莫的嘴角依然带着他那招牌的笑容，仿佛早就猜到了赛琳娜会这么回答，“但当虔诚的羔羊发现牧羊人不过是披着圣袍的屠夫时......”
赛琳娜缠绕发梢的手指蓦然顿住，忽然意识到了阿兹莫话中的意思。
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消息无关紧要，但对于已经有所动摇的奥菲莉娅来说……这或许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被贩卖的亚人，那些冠以正义之名的非法勾当，对于正在信仰崩塌边缘的奥菲莉娅而言，确实是最致命的催化剂。
当她知道她们的信仰也不过只是某些人手中牟利的工具时，又会作何感想呢？
“阿兹莫，继续去执行你的计划吧。”
“不过，那些兽人……或者说那个叫黎明之眼的组织，你打算怎么办？”
“放心吧，赛琳娜大人。”管家抚胸行礼时，怀表的天秤徽记恰好转向阴影中的某个角落，“埃德加将军的军团，向来欢迎任何能在战场上证明价值的战士——无论他们曾经效忠何方。”
……
维尔斯特尖塔顶层的彩绘玻璃碎片在赛琳娜靴底发出细碎呻吟，她半个身子探出断裂的栏杆，灰眸穿透夜幕锁定那两个仓皇逃窜的身影——奥菲莉娅的金发在圣骑士剑光中忽隐忽现，艾莉莎反手掷出的匕首精准钉入追兵铠甲接缝。
“哎呀……看来都还得再练练啊，”她屈指弹飞肩头的玻璃渣，看着艾莉莎和奥菲莉娅逃跑的模样摇了摇头，“尤其是艾莉莎，没有魔法加持就狼狈成这样？”
骸骨巨人正抡着不知道从哪里掰下来的立柱横扫战场，赛琳娜突然恶作剧般勾起手指：“抬左手，转半圈，对......”
亡灵造物僵硬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竟对着追击的审判官跳起笨拙的华尔兹。
被撞进面包店的白袍审判官们，此刻正与漫天飞舞的面粉袋滚作一团。
“算了，也该结束了。”
她屈指敲打栏杆，骸骨兵身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全员听令——”
藏在街道周围的骸骨兵同时仰头，眼窝燃起幽蓝火焰。
石墙倒塌的轰鸣中，骸骨军团如决堤般的洪水涌上街道——某具挂着骑士绶带的骸骨兵还顺手用森白指骨扶正了路边歪倒的花盆。
赛琳娜对着奥菲莉娅逃亡的方向轻打响指，地底钻出的土墙恰好截断圣骑士剑锋，飞溅的碎石在少女裙摆后方织成屏障。
圣骑士们正手忙脚乱地扒开碎石堆时，奥菲莉娅和艾莉莎二人早已离开街道。
艾莉莎扛起奥菲莉娅，反手甩出三枚飞刀钉入石墙，借住飞刀作为支点跃上屋檐，月光为她们镀上朦胧的纱衣。
当最后一名圣骑士从坍塌的碎石堆中爬出时，两道身影恰似墨汁滴入夜色，完美隐入城墙的阴影之中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