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绽的身段，被那雪青织锦缎袄子裹着，近距离，能让易钰清晰地见到，少女领口绒毛在寒风中轻颤，倒像要融进那颊边呵出的白雾一般。

【怎会…】

易钰的心跳的很快。

一日之内，两次被那么像卫梦的女子亲密接触，她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激荡，只得看着这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少女。

她注意到了，少女髻上新簪的玉步摇，那是用她送的玉簪制作成的，如今垂着两串冰棱似的琉璃珠，戴上此物表明她行了及笄之礼，已是成年的姑娘。

【越来越像她了。】

容貌看得这般细致，勾起的则是易钰对自己那逝去的姐姐的回忆，尤其是闫玉竹披着那身银花红斗篷的模样，实在是让易钰见着了卫梦的影子。

“即使是女子，这样一直看着小女子，也是会让我羞涩的。”

“啊，抱歉，想得出神，没有见到小姐，实在是冒犯。”

才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的易钰连忙站稳，下意识去寻秦岚，结果便见到闫玉竹的侍女阿香正在和面露纠结的秦岚交谈着。

“怎会冒犯呢，姐姐，您既是这缉妖司的官员，可否赏小女子几分薄面？小女子有份委托，只得请缉妖司的大人出手相助。”

闫玉竹仍是那有些怯生生的模样，与易钰印象中的形象贴合，可一想到当时和自己表白的胆大，以及之后发生的种种，易钰不觉着闫玉竹真如同她展现这般。

但她能够确定，当时闫玉竹过激的行为和现在的自己，也就是「易钰」脱不开干系。

谁能料到少女及笄的愿望是想要和她在一起，要她娶她呢？

自己因为老爷子催婚，无奈用专门给外甥女赚零花钱的江南的产业，编造了如今这么一商贾之女的身份，结果不知小竹子从哪儿得到了消息。

最终酿成了悲剧。

易钰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不只是为之前自己的错误判断和照顾外甥女不当而引来如今的局面，更是为自己情绪的波动感到厌恶。

【我怎么能，对她动心？不，易钰，你既然来到都城，以自己的未婚妻自居，就让自己做好承担怒火的角色，给小竹子消消气，多少原谅她这个无法回应她的舅舅吧。】

女子的嫉妒究竟有多强，易钰是不知道的，但只要闫玉竹一日不放弃对她的爱，那么她的身份就会一直受到闫玉竹特殊的关怀。

避无可避，唯有迎面而上。

是谓：“谋定而后动。”

一切和解的前提，是基于双方冷静下来之后，现在小竹子尚不知道自己身份，才会对她态度亲和。

若是清楚了，怕是让她见不着小竹子的笑了吧。

至少见不到阳光的笑了。

可即使再不想见到外甥女冷脸看自己的样子，一想到在姐姐临终时，自己做下的照顾闫玉竹的承诺。

为了守护小竹子，她早就决定倾尽所有，到了如今这种豁出去外别无选择的地步当然不能退缩。

心中做好决定，易钰便淡定许多。

“小姐里边请，既是有委托，那便不必客气。”

闫玉竹也展颜一笑，将手中之物递到易钰面前。

“好，风有些大，姐姐可否帮我拿下暖炉？”

“这自然…嘶…”

藏于少女那绣着缠枝梅的暖袖中的，是只有着铜鎏金镂空纹的手炉。因为闫玉竹体弱多病，易钰便送了这么个取暖之物给她，但接过这手炉，易钰得不到任何怀念和感动。

滚烫的温度，绝非正常的手炉应当拥有。

【这妮子，捧着这个取暖，太烫了吧？】

好在区区高温，她还算能应付，只是面色微变。

而闫玉竹转身时眼底闪过的一抹冷意，则没被她捕捉到。

【还挺能受的。】

折腾自己未过门的舅妈，闫玉竹想不到好的主意。因提前确认对方不是寻常富户女子，而是修习异术之人，就知道她多少有抵御伤害的手段。

闫玉竹便没想动刀动剑，借助妖狐之力更是愚蠢的行为，除了陷自己于不利外没有半点意义。

那便只能送这么个见面礼了。

不是爱着舅舅吗？

那舅舅送她这个外甥女的手炉，做舅妈的享受享受，完全说得过去吧。

【你折腾人有点像小孩子过家家，让妾身失望，为什么不能抽她巴掌骂她贱人？妾身就喜欢看这种女人打架的场面。】

苏媚儿还在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骚狐狸才是最该被扇巴掌的。

阿香快步来到身边，向着自家小姐点头过后，便为她擦了擦手，拿了一新的手炉递给她。随后也没从易钰那儿要回手炉，恭敬地陪侍在闫玉竹身边。

“小姐，这…”

不明情况的易钰想要询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却见相府大小姐只灿烂一笑。

“天冷，姐姐不妨拿着暖手，我贸然上门，不知是您这样的漂亮姐姐当职，少了些礼品，只得这样聊表歉意。”

意思是男的或者大叔就干脆用相府大小姐身份压制吗？

易钰心中莫名有了这般猜测，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闫玉竹对其他女的喊姐姐，并一脸关怀的模样。虽知这可能是闫玉竹拉近别人关系的习惯，但现在越想越不是滋味。

【莫不成因为换了个性别，我开始嫉妒别的亲近她的女的了？易钰，太荒谬了。】

默念着清心诀，瞅了眼神色复杂的秦岚，两人没多少言语交流，就和闫玉竹主仆入了办事处。

待几人没了踪影。

不远处的巷子口，一白色身影才收回了窥视的目光。

“有趣。”

声音浑浊，辨不清男女。

如若风来云去，眨眼就消失不见。

……

缉妖司办事处不与府衙一致，在易钰的设计下，各地办事处会见委托人的地方，是如若会客室般小巧且精致，而不是那种需要升堂的严肃场合。

炉火生起，驱散冷意，阿香为闫玉竹叠好斗篷，两人落座上茶后，易钰就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腔调。

“小姐要我司接下的委托，是与妖物相关，还是…”

“难道就不先问问，我是谁，如何知晓缉妖司的吗？姐姐。”

闫玉竹的话让易钰不由干笑两声，并非流程遭到指正而让她尴尬，实在是那声姐姐，引得她情绪不稳。

听惯了被喊舅舅，再听到曾经自己用来喊某个人的称呼让外甥女拿来称呼自己，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再加上闫玉竹的模样，实在是越发像她的母亲，易钰有种极其强烈，强大到让她隐隐有失控倾向的想法，已然控制不住在心中怒吼。

【再喊我姐姐，我就要撑不住了，为何总有种姐姐重生来做我妹妹的感觉，卫因，不，易钰，你是畜生吗？她是你姐的女儿！】